越往前走,這暗道就用了越粗大的圓木支撐,偶爾可見圓洞洞的風口,也不知通向何處。每個風口都垂落一條繩子,那是拉開外面蓋子所用拉索。耳聽得風聲呼呼的,那是沿途的風口都已被蕭平打開,新鮮的空氣正不停地吹入這條幽長的暗道。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身后蕭平低聲道:“小心足下,就快到了!”
耶律勃心頭一驚,放緩了腳步,再往前走了百十步,就來到一處豁然開朗之處,竟然在地下打出了一座巨大的暗室,足可聚集四五百兵有余。在暗室的一側墻上,另有條密道的洞口,通往不遠處東城墻下面,這段地基早已經掏空了,全由幾人合抱粗得巨木撐著,只要將這些巨木毀掉,再以火藥爆炸震動,城墻就會向立刻坍塌。
密道的出口這一片原先是漢人居住的街坊,百姓被強收為奴隸后,就空出來做了大軍草料場。不管是遼軍還是金兵,軍中都大量用馬,即使在城內,飼喂馬匹也需要大量的草料,街坊中的院落房舍大都堆滿了草料。草料也不似糧食那般重要,外圍地方和街坊入口還有金兵把守,主要是警戒細作放火焚燒草料。越往里走就越人跡罕至,只有晉王安插的內應等候在上面。
內應顯得頗為緊張,一會兒跑到外面去張望,一會兒又轉回來,看著宮帳軍一個接一個地從地道里爬出來。很快,密道出口所在的小院已經擠滿了人,耶律勃便安排宿值百夫長,帶先上來的軍兵到相鄰的院落藏身。四千余宮帳軍6續從密道里出來,分散在附近的幾十個院落中,外圍的金兵竟然一直沒有覺。耶律勃輕輕松了口氣,這是長生天在幫助契丹人,他心中篤定,就算城墻底下出了岔子,就憑這數千強兵,奪下一座城門不成問題。
粗大的巨木支撐著已經掏空的城基,遼兵點燃了火油,木材劇烈的燃燒出噼噼啪啪的聲響。煙塵順著一條斜向上的風道飄散出去。蕭平就站在不遠處,神色緊張地望著這地下的火場。他身后還跟著十幾名宮帳軍士,都屏住了呼吸。眾人的臉頰都煙熏得成黑炭色,大火烤得衣甲似乎要燃燒起來,臉頰脊背上都是汗珠,呼吸的空氣漸漸也不太夠用了。這場大火下來,城墻如果崩塌的話,他們這些人肯定是要被活埋了。木材燃燒得非常快,墻基地下支撐的結構,很快就被燒得支離破碎。也許在一場大雨過后,也許挨上幾枚真正巨大的石彈,這段看似堅固的城墻就會像紙糊地一樣轟然倒塌,但是,現在它還是紋絲不動,看上去仍然穩如泰山。
城頭的金兵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有的在來回巡視,有的抱著弓箭坐躺在垛堞后面,有的百無聊賴地朝遠處瞭望,笑著打賭遼兵什么時候撤走。經過寧江州、黃龍府和沈州之戰,金軍將領都知道,守城和攻城并非契丹人所長。“看,有煙氣!”一個城頭瞭望的金兵指著遠方,那是各處通風口飄散出來黑色濃煙,在碧藍的天空中顯得格外明顯。百夫長笑道:“這方圓多少里都只剩下遼兵了,難不成他們在燒營帳,準備逃竄了了么?”風口附近駐扎的遼軍也好奇地看著那噴涌而出的煙氣,軍令里并沒有說明這是怎么回事。不一會兒,統兵官又傳令下來,準備上馬沖鋒!準備攻入沈州城!這兩道完全不著邊際的軍令,在長期嚴酷的訓練之下,遼軍仍然不折不扣地執行了。
“點火吧。”蕭平低聲道,他和手下小心翼翼地將藥引子挖出來,數千斤火藥早已埋在了附近,需要以火藥的震動來促使城墻倒塌。蕭平的眼珠一動不動看著火藥引子滋啦滋啦冒著火花,漸漸燒入地下,不知還有多久能燒到火藥室里。后面的遼兵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假如在火藥爆炸之前,這些人還沒有爬出去的話,很有可能被坍塌地地道埋住。
好幾個人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這短短一刻不到的時間,仿佛一年那么長,終于聽到蕭副將說了聲:“咱們上去。”這才如蒙大赦般地爬出了暗道。耶律勃早已候在上面,一見蕭平便問道:“怎么樣?”蕭平點了點頭,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沉聲道:“該做的都做了。”他便這么個秉性,若非十拿九穩,絕不肯把話說滿。若非如此,北院也不會讓他承擔此事。耶律勃與蕭平共事已非一日,聞也點了點頭,低聲道:“剛才有兩個遼狗進來巡查,被我們砍死了,不知道還能隱藏多久,我......”
他想說萬一城墻不能及時倒塌,就硬奪城門,忽然聽得“轟隆”一聲悶響,地面劇烈地顫動起來,耶律勃目露喜色道:“成了!”他和蕭平都朝東望去,城墻似乎仍舊紋絲不動,耶律勃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正道陛下雖然妙計,但這炸塌城墻的事情并非人力可以完全掌控的。他吩咐各部集合,準備從城內攻打東城門,向城外蕭查剌阿將軍放煙火信號。恰在此時,那段基礎已經被掏空,支撐的木結構也被燒掉的城墻,就像一個站立許久的人突然倒下一樣,幾乎毫無征兆地轟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