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造孽喲。”杜彪一手狠狠地抓了把枯草,臉色鐵青。
三千多契丹騎兵把守著狍子溝兩頭,中間卻集中著四五千民夫,俱都是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契丹人將大部分民夫集中在一起,周圍有數百騎兵看守著。契丹騎兵每次從這些百姓中帶出去五十多人,走到狍子溝的另外一頭,然后刀槍齊下,再縱馬踐踏,可憐的民夫還來不及反抗和叫喊便倒在地上。這條山溝狹長,北風凜冽,遠處的聲音也聽不清楚。杜彪等人仿佛在看啞劇一般,眼睜睜看著一撥又一撥民夫被契丹騎兵帶出去殺掉。剩下的那些似乎也猜到了結局,不少人嚇得瑟瑟抖,有的渾身癱軟在地上,但一旦被契丹點到名字,居然還強撐著走出隊列,仿佛走上屠宰場的羔羊一樣,絲毫不敢反抗。
“砰!”的一聲,王六子被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卻是杜二哥一拳頭正好砸在碎石上,拳頭已經血肉模糊。杜彪的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沉默了半晌,低聲道:“六子,你還記得回去的路吧?”“記得,怎么了,二哥?”王六子心頭涌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你回去給熊大哥報信。就說我杜彪先走一步,不能跟隨元帥和熊大哥殺敵了。”杜彪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剩下的兄弟,跟我下去殺契丹人,把局面攪上一攪,這些丁壯倘若齊心漫山遍野地逃跑,說不定還能跑出去一些。”其它五個漢軍兄弟都默不作聲,王六子臉色大變,幾乎要跳起身來。
“二哥,咱們上山的時候,可說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放肆!咱們都丟在這兒,帥府怎能知道這筆血債,給我們報仇!兄弟幾個都是光身子,你還有老父小妹要照顧,”杜彪一邊沉著臉道,一邊將鑌鐵刀抽了出來,吐口水弄了些稀泥涂在刀上免得反光。他瞪著王六子一眼,罵道:“還不快滾,哭喪個臉,快滾!”
王六子不敢違逆,只流著淚在地上重重叩了五個響頭,便提著刀向反方向的山下走去。七八匹馬都栓在山下的樹上,他只牽走了兩匹,存了個僥幸心思,萬一杜大哥他們能生還呢。
杜彪喃喃罵道:“婆婆媽媽的。”他估摸王六子走遠后,先在各處的山林里點起幾個火頭,火光熊熊之下,契丹騎兵和山溝里的漢民都有些騷動起來。趁著統兵的契丹將領還在猶豫要不要派人下馬上山搜尋亂賊,杜彪帶手下飛快地摸到了近處,憑借樹干的掩護,一箭出去,一個舉著彎刀高聲吆喝的契丹人頓時捂著喉嚨栽下馬來。杜彪乃是銅州寨熊人岳麾下七虎之一,漢軍的斥候都是各寨子的精兵,但見煙霧繚繞之中,樹木掩映之下,人影不斷晃動,一支又一支奪命箭矢飛出來,不斷有契丹騎兵落馬。狍子溝北側的山坡上竟似有好大一支伏兵似地。
好些騎兵已經不敢騎在馬上,跳下馬來,有些仗著馬匹的掩護,朝著密林中胡亂放箭。有些則朝著那些被看守的丁壯大聲吆喝,要他們老實蹲在地上,不得反抗。丁壯們有的哆哆嗦嗦地立刻蹲在地上,動也不敢動的,也有猶猶豫豫,有的眼珠子亂轉的,趁亂就往山溝旁的草叢里鉆,這時契丹騎兵竟然顧不得反擊山坡上射來的箭羽,專門射殺那些逃生的漢民。契丹騎兵射到了幾個丁壯之后,又派出兩百騎從南北兩側繞著丁壯聚集的地方不斷奔跑,凡是有離開人群的,立刻一刀砍翻在地。逃跑的百十人都當場殞命之后,其它的丁壯竟然不再敢逃生了,紛紛又老老實實抱頭蹲在地上。
“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快跑啊!”“快逃命啊!”
杜彪等人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高聲喊叫起來,可不管他們如何叫喊,那些丁壯似乎長期在契丹人淫威之下,非常的膽怯,居然就這么一動不動地老實蹲著,偶爾抬頭滿眼恐懼的看著那些騎馬游走在周圍的煞星。
冬天草木凋零,這里山勢也平緩,機會一縱即逝,緩過神的契丹騎兵開始沿著樹林間的小路殺了上來,剩下的也紛紛向著杜彪等人放箭,林中箭矢亂飛,呼吸之間,四五名兄弟先后遭了毒手。契丹騎兵踏著厚厚的落葉在四面馳騁,杜彪也懶得逃跑,只靠著一棵大樹干,憑借他敏銳的目力和直覺放箭,在這生死之際,竟然箭箭都不落空。
“大爺賺你個夠本!”杜彪喃喃罵道,彎弓正待放箭,忽然側方一支狼牙箭射了過來,噗得一聲扎在左肩,他眉頭一皺,勁道稍緩了緩,契丹騎兵看出破綻,紛紛現出身形,這棵樹周圍箭落如雨。“我操.....”渾身插滿箭矢的杜彪眼前一黑,倒在了厚厚的枯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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