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趙行德卻開聲道:“額里也,你這么說就不對了。這里是漢人故地,據我說知,一千幾百年前燕昭王便設了遼東郡,唐朝時設立了安東都護府管轄此處,唐太宗在此作詩云‘玄菟月初明,澄輝照遼碣。’怎能說是你女真的地方呢?”他說的不緊不慢,說完還喝了口茶。王童登大聲道:“正是!憑什么說是女真的地方,我說是漢人的地方!”金昌泰微笑著點頭,暗道,行直平常苦讀比我還厲害得多,這女真人要和他掉書袋,恐怕頭都要大了。
這遼東之地向來都是各族雜處,如今女真興盛,額里也原本是強詞奪理敲詐勒逼而已,聽趙行德慢吞吞地這一字一句的反駁,不由得惱羞成怒,拔出彎刀劈在案上,大喝道:“看你這口舌利,還是我女真的刀利!”
趙行德聞猛然站起身來,噌啷抽出腰間橫刀,不待許德泰勸阻,一刀朝額里也的彎刀斬去,額里也下意識地舉刀和他相迎,二人都出了全力,只聽當“叮——”一聲鳴響,震得帳中眾人耳根酸。趙行德膂力驚人,額里也被他劈得踉蹌退了半步,彎刀居然被斬開了一個極大的豁口,連旁邊的許德泰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許德泰大驚失色,陪著額里也的女真人頓時抽出彎刀,而金昌泰和王童登幾乎同時站起身來,拔出了橫刀,中軍帳外聽得響動,杜吹角一掀簾子,帶著十幾個刀盾手軍士沖進帳幕,拔出橫刀將做客的幾人圍了起來。許德泰等幾個漢軍坐著不敢輕舉妄動。所有的人都看著趙行德,杜吹角想得到動手的軍令,許德泰想要做和事佬,額里也和他的親兵背靠著背,雙手握著彎刀,驚疑不定地看著趙行德,暗暗有些懊悔:“漢人什么時候也一不合就動手了。”
事已至此,額里也正想放幾句狠話,趙行德卻已將刀鋒收了回去,微微笑道:“誰的刀利,要試了才知道。”適才他聽額里也彎刀斬擊桌案之聲,便知鑄造這彎刀的鐵質偏于脆硬,韌性不足,容易折斷,不如夏國橫刀。待帳中眾人都看清楚了趙行德所用橫刀絲毫沒有缺口,他才將橫刀收回鞘內,坐了下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額里也站在那里,拼命也不是,坐下來也不是,只覺得面紅耳赤,直勾勾盯著趙行德,仿佛要把他生吞了一般,這時許德泰忙打起圓場來,滿臉笑道:“趙將軍開個玩笑,夏國劍冠絕天下,自然是鋒利無比的。”他伸手輕輕拉額里也,低聲道:“謀克大人,快坐下吧,趙將軍是開玩笑的。”
趙行德在對面似笑非笑地舉著茶杯,額里也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最終還是想到大事要緊,氣呼呼地坐了下來。兩個女真人坐下來以后,杜吹角才看向趙行德,見他微微頷,這才帶著刀盾手退了出去。
趙行德見額里也仍然厚顏悶坐在帳中,暗暗道,這女真人也是粗中有細,看來他們是非要摻和到漢軍會盟的事情,趕也趕不走了。他一邊思量著對策,一邊聽許德泰說話。韓大小姐不久便要抵達遼東,因此,遼東漢軍各寨的領決定會盟整合各寨兵馬,準備迎接韓大小姐重掌遼東,并推舉出一個盟主來。許德泰說遼東各寨荒疏已久,這月余來,各寨子為了起事而裹挾了不少青壯,但訓練乏力,請趙行德派出一些軍士幫各寨練兵。
金昌泰問道:“既然韓大小姐回來,還要另行推舉盟主么?”他向許德泰拱了拱手,“這盟主之位,許三當家屬意為誰啊?”
許德泰笑道:“韓家是我遼東漢人的共主,大小姐是元帥唯一的骨血,自然是尊重無比的,只是兵戰兇危,大小姐到底不能親自被堅執銳,和我們這些廝殺漢子混在一起,所以還得需要另舉一位盟主。這盟主之位都由各寨子大當家商定,不是許某能左右的。”
趙行德見他答得有些勉強,也就沒有追問下去,暗道這漢軍在韓大小姐回來之前會盟,恐怕有點蹊蹺。他微微笑道:“王大當家對韓大小姐的忠心,我們都是知道的。派出軍士協助漢軍訓練一事,問題也不大。有句話叫兄弟睨于墻外御其侮,現在是多事之秋,我們遼東漢人須得齊心協力,才能從這險惡之局里面死中求活來。”
許德泰臉色微變,勉強笑道:“趙將軍說的是。”隨后又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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