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軍節度使劉屈通對承影營的態度頗為古怪。既有些顧忌,又透著傲慢。平素他聚將議事從來不叫趙行德去,每次只通知拔營的時間,目的地也不透露,只叫承影營跟隨宣德軍行動便是。不過這一路北上,有些宣德軍的軍官也和承影營來往廝混,偶爾透露些宣德軍的底細。
“趙兄麾下人強馬壯,也不是普通的響馬吧?”宣德軍掌書記吳亦柔試探道。劉屈通對趙行德避而不見,軍中聯絡都透過此人。他倒是似乎有些上心,每次講完正事,都要待上一會兒。
趙行德輕輕轉動著酒杯,笑而不語,他漸漸猜到了劉屈通的心意,不外乎為將來留一條后路,卻不愿牽涉太深,如果行跡暴露,此人說不定翻臉就會拿自己的人頭去向遼國朝廷邀功請賞。這些軍官私底下的試探和交往,到底是劉屈通所授意還是別有原因,倒是看要再看上一看。
見趙行德沒接過這茬,金昌泰端起酒碗,敬道:“我等原來是本分行商,做這刀頭舔血的行當,也是迫不得已罷了。江湖飄泊之人,還要吳將軍多多關照。”
吳亦柔干笑了兩聲,舉起酒碗來和他碰了一下,低聲道:“金兄何必見外,若是響馬,只怕每天晚上往女營那邊跑的兄弟,都斷不了線兒吧。等閑人都猜得到,你們也是吃軍糧的?”他眼巴巴望著對面,似乎十分希望趙行德一口承認。
“大當家把弟兄們管束得太嚴了。”金昌泰一拍大腿,似是借著情勢抱怨道,“兄弟們每天拼東殺西的,還要守這些清規戒律,真比那官軍還像官軍,”他忽然眼神一亮,瞅著吳亦柔道:“吳兄,要不您把我們找點門路,讓兄弟們受招安了吧。”
吳亦柔見金昌泰臉上神色不似作假,不由地也懷疑自己起來,心下自嘲道,“就是夏國人又怎么樣,契丹人不把漢兒當成下等人,宋人把漢兒當成遼人,原以有什么不同,看來我錯得厲害。”他舉起酒碗,也不敬對面,自己一揚脖子喝了,站起身形告辭離去,出了營帳,忽然悲從中來,放聲吟道:“我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漢祚衰......”
望著吳亦柔踉踉蹌蹌的背影,金昌泰低聲嘆道:“可惜了。”
“招降納叛,那是軍情司的事。”趙行德沉聲道,“把幾個百夫長都招攏來,大家會一會這宣德軍的情況。”他心底下有了個模模糊糊地判斷,但還需要其它百夫長的印證。未幾,眾百夫長都來到趙行德營帳里,各自說各自和宣德軍接觸的情況。
“只要給看守幾個小錢,就能進女營去,隨便帶兩塊饅頭,足夠找個長相不錯的了。”王童登咧嘴笑道,他尚未婚娶,不知道是否童男子,不過嘴上可是葷素不禁的。他一邊說,一邊用小刀削了塊羊腿往嘴里送,嘖嘖贊道,“還是大當家帳里的東西好吃。”順手又灌了口酥油奶茶,這些日子來扮馬賊,看來他到越來越入戲了。
“不怕惹一身病你就去吧,”趙行德笑道,“讓你說說宣德軍的情況,盡扯這些做什么?”他自己目光盯著地圖,這宣德軍位置恰好在遼國西京大同府之北,如果說大同是中原的門戶,那宣德軍便是伸向草原一只手掌,這支漢軍被放在宣德,背靠著遼國重兵把守的西京大同府,既和中原斷了聯系,又正合制衡草原部落之用。趙行德腦中一陣恍惚,記得這一帶鐵礦也有,就是礦石品位低了點,也就是說這些漢軍的兵刃鎧甲也要依靠遼國朝廷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