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童登和馬睿看了他一眼,異口同聲道:“如果能讓炮隊跟上騎兵,區(qū)區(qū)黃金有什么關系?”
短暫的休息后,兩個步兵百人隊和一個騎兵百人隊也來到炮兵靶場,這次是協(xié)同作戰(zhàn)的演習。先由炮兵動搖敵人陣型,然后騎兵隊從兩翼側擊敵人,最后由步軍起正面沖擊。
各隊訓練一直持續(xù)到日暮烏啼,紅霞滿天,王童登馬睿等尚未婚配的軍官帶著軍士回營房。趙行德等家室在敦煌的軍官則回家中休息。周仲元便常常感慨,因為在都城附近練兵,第八營所吃的苦頭是承影軍史上最少的。話說回來,從前各營也沒有趙行德這么嚴厲貫徹隊列條令和內務條令的,前來校閱過一次的張善夫更對周仲元開玩笑道,不如把趙德調去教戎軍,以后新招募的軍士都由他來訓練好了。
站在院子外面,趙行德便聞到一股燉雞的濃郁味道。蔭戶劉大嬸聽見叩門的聲音,開門笑道:“趙軍使回來了,夫人早在等您吶。”
因為李若雪懷孕身體漸漸沉重,趙行德便雇了她來,幫忙做些打水、掃地、買菜、做飯之類的家務。這大嬸四十多歲,自己就有三個孩子,很懂得照料孕婦產婦。雖然行德常年不在家中,只能由李若雪代為解說律法之類,但劉氏一直也沒有遇到非得軍士本人出面解決的麻煩,所以也一直沒打算改投別家,到如今已經三年多了。
劉氏家的男人死得早,除了自己耕種授田外,還四處幫傭。她每天大約能掙得一百五十文,本應交四十五文給蔭庇她的軍士。李若雪心地善良,不但分文沒取,每年還代她交五貫錢給營里。這種情況在夏國倒也常見,有的軍士家中不缺銀錢,有的軍士蔭庇著親朋好友,都可以自行免除掉蔭戶上交的歲入。少數既富有又心善的軍士,也會代家境貧寒的蔭戶將相當于九分歲入的銀錢上交給營里。營里再將其中三分上交給軍府,三分交給朝廷。
丞相府賑濟曹對此種善舉大加鼓勵,每年都要表彰一批蔭庇貧民的士人。富甲一方的開國公侯世家,蔭庇的貧寒百姓數以百計,為他們代繳賦稅,所費雖然不多,卻在地方上博得了極好的名聲,也為朝廷減輕了很大的壓力。
趙行德見庭院整潔,廚房里飯菜噴香,笑道:“多謝劉嬸。”這時李若雪聽到院中的聲音,也笑盈盈地出來了,對劉大嬸道:“您也早點回去看你家的孩子吧。”
劉氏笑道:“我們家那三個已經不用緊看著了,巴不得我晚點回去。”她話雖然這么說,卻手腳麻利地將最后一點家務收拾干凈,最后叮囑道:“陶鍋里的雞湯再燉一刻便好了。蔬菜粥在瓦罐中,大饅頭在蒸屜里。”這才離去。
趙行德將馬匹拴好,卸下鞍具,又把水和草料放在食槽里,一身還帶著馬糞干草的味道,便將李若雪攬在懷里。這承影營勢必要遠征的,李若雪聽說遼東生靈涂炭之事后,反而勸趙行德卻不要推脫。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還不太多,就又快要分離了。
來到書房,李若雪拿出一封信函道:“這是淳于先生寄來的。”
“哦?”趙行德笑道,“不知是為了煉鐵還是軸承之事。”經商的事情他向來都不瞞著李若雪。
自從和淳于震回關中后,他二人便常常以書信互通消息。在行軍訓練中,趙行德覺得炮車行走不夠平穩(wěn),還出吱吱嘎嘎的難聽聲響。他仔細推究,現原因在炮車所用的滾柱軸承雖然結構和后世大體相似,但精密度卻不夠,這種軸承現在大多用在磨坊的軸上,用于車輛就有些差強人意。于是他便畫了一幅滾珠軸承的結構圖寄給淳于震,并指出了這軸承各部分所用的鋼鐵性能,提議鐵廠從現在開始試制這種必然會大為推廣的器物。如果能夠成功的話,單單為輜重司的四輪馬車配上新式軸承,就足夠淳于鐵廠賺得盆滿缽滿了。
趙行德隨手展開了信函,看了一會兒,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淳于震的信既不是說煉鐵術的問題,也不是關于軸承的試制,而是向他報告了關中的工徒荒。
這兩個月來,在道路曹勸說和安排下,幾乎所有關東新來的流民都選擇去石山以西領取授田,關中各個工坊都陷入了緊缺工徒的境地。淳于鐵廠雖然開出了兩倍于市價的工錢,但新來的流民都不相信有這等好事,反而以為淳于鐵廠就是道路曹官吏口中形容的騙子工坊。無可奈何之下,淳于震只能考慮招募一些關中百姓做工徒,這些人都是落了蔭戶戶籍的,輕易不愿意改為商戶籍,對工坊來說,雇傭蔭戶,稍不小心就會招惹來軍府的干預,實在是很麻煩之事。淳于震提到現在關中的工坊都在各出奇招,有的強行扣留已經契約滿期的工徒,有的提高工錢飯食刺激工徒加快干活,有的則隱匿沒有經過道路曹甄別的流民。
因為擔心淳于震病急亂投醫(yī),正犯了朝廷之忌,趙行德當即給他回了一封信函,讓他寧可縮小鐵廠規(guī)模或者雇傭可靠的關中人,也千萬莫做隱匿工徒之類違反律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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