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震點了點頭,笑道:“這攻城巨炮每門重五千斤,材料炭火等耗費兩千余貫,軍械司訂造的價錢是四千五百貫。不過只訂造了五門。不似四寸炮和三寸炮,軍械司各訂造了一百多門。”他說話的語氣神態,便如同賬房管事向東主報賬一般,知無不。
趙行德驚訝道:“如此厚利,軍械司怎不自己鑄造?”
淳于震解釋道:“假若軍械司自己鑄造的話,每門炮要付給學徒錢,還要重新招募匠師和工徒,算下來反不如向我們訂造。”他頓了一頓,沉聲道:“單單降低各式火炮重量,軍械司就獎賞了黃金三千余斤。這些都是趙先生應得的,小人將一些賞金投在打鐵鋪子里,大部分都換成了福海行的交子,分文未動。就連我這打鐵鋪,也當更易在先生的名下了。”趙行德在長安時解囊萬貫相助,足以買下打鐵鋪有余。淳于震感激之余,便有將鐵匠鋪子算在趙行德名下之。這些年心中思量,這鐵匠鋪子就算是趙先生的,自己不過將它妥善經營,驗證出鐵模鑄炮之法而已。他苦尋趙行德不至,這念頭卻從未消減,是以一見趙行德之面便提出了來。
趙行德見他臉色鄭重,不似說笑,心下感動,站起身來擺手道:“淳于先生苦心經營的產業,怎能拱手讓人。先生的信義趙某知曉了,趙某實不能觍顏收下。”
兩人推來讓去,最后趙行德無奈之下,只得取了三成的賞金,淳于震的祖傳鐵鋪,卻是堅持不受。趙行德堅稱這鑄炮術實是淳于震獨創,而自己只是稍稍從旁相助而已。淳于震亦無只得作罷,但還是堅持,他每鑄一門炮,還是要付給趙行德兩成的學徒錢。
淳于震說話間便要回家中取交子左券,趙行德不禁啞然,問道:“淳于兄難道就一直將銀錢放在福海行里,從未想過經商食利嗎?”
淳于震一愣,沉聲道:“這些銀錢都是趙先生的,除了鐵鋪所需之外,我不敢動用。”他頓了一頓,又笑道,“我一心試驗煉鐵鑄炮之術,其它的產業,也不太明白。這鑄炮的投入,也不需要許多銀錢。”說到這里,他不禁自嘲般地一笑,走上正軌了的鑄炮工坊確實已不需要太多投入。而想當初,試驗鑄炮只失敗幾次,便足以將自己逼到絕境。
這時火炮還未大行于世,軍械司訂造這一批火炮之后,也許很久之后才會重新添置新炮。所以鑄炮場的規模也沒有擴充的必要。不過,趙行德卻覺得,鑄炮之外,還有些門道是可以琢磨的,他沉吟道:“火炮之利,一在炮身堅固,一在火藥犀利。如今淳于工坊的鑄炮術已經獨占鰲頭,不妨在加大試制爆炸凌厲的火藥。火藥威力上去以后,對炮身的要求也就更高,這樣軍械司就要重新訂購適應新型火藥的炮身了。兩者互為因果,火炮的威力也就越來越大。”
淳于震點頭稱是道:“先生高見,只是試制火藥,一時間也用不了這么多銀錢。”還是要堅持將交子左券交給趙德。他暗道,這趙德的見識確實比常人要遠上許多。原先他就算關注火藥,不過是使之和自己所鑄的火炮配合更好而已,卻沒往深了想。不過這時代火藥的制造和實驗規模都遠遠不如后世,更不可能單單實驗便消耗掉數十萬貫的銀錢。
趙行德道:“試制火藥雖然不費。但淳于家的老本行,冶鐵可算得要下本錢了吧?”
淳于震一愣,問道:“先生可是說的開礦山冶鐵嗎?”
趙行德點頭道:“正是。”他的想法是,雖然淳于震執意要將這些銀錢還給自己,但自己這便將十數萬交子拿走,實在是受之有愧。不如將之折做本錢,一展所長,和淳于震合伙再做一份開礦冶鐵的營生。從現在的情形來看,此人重信守義,乃是極好的合作伙伴。
淳于震皺眉道:“開礦山冶鐵本錢巨大,但是各地工坊競爭激烈稍顯了些。我朝最重兵甲,河中、關中、蜀中等地,只要有好礦山,要么為他人所用,要么價高難得,競買下來,也沒有賺頭。”他家祖傳的打鐵鋪便是買鐵錠來用,而非自己開礦山冶鐵的,但對此種行情,還是清楚一二。
趙行德卻笑道:“我正是要在關中開設鐵廠。”他話語中透出信心極大,連同淳于震也受到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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