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長蔑古疑道:“萬一夏國像草原部落一樣統治部眾呢?那不就沒有可以攻打的弱點了嗎?”
“那不可能,”伯升豁沉聲道,他加重了語氣,“那絕對不可能。”卻沒有告訴將領原因。如此眾多的軍隊和部眾跟隨著一個將軍四處游牧,這樣簡直就是用最大的誘惑來考驗忠誠,伯升豁覺得這種情況下,這種軍團和依附部落幾乎沒有區別,一到關鍵時候,統兵的將軍也很難拒絕叛亂自立的誘惑。“只有土地和定居,才能讓部眾效忠于夏國,而不是某一個將軍。”
伯升豁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他原先想跟父汗建議,蔑爾勃人也仿照夏國人那樣建立定居的牧場,不但能養活更多的部眾,而且假如時機合適,甚至可以干脆投靠夏國,以夏國的慣例,封為開國公,甚至像蜀國、康國那樣被封為附屬國王族亦有可能。誰能料到,如今蔑爾勃人與夏國成了生死仇敵,自己苦心鉆研夏國制度的優劣,到頭來卻與夏國為敵。
“如果夏國集中騎兵進攻我們呢?”千夫長忽察兒臉帶著疑惑道。眾將領也都是如此,往常部落對夏國牧場的劫掠,都會招來猛烈的報復。
伯升豁冷冷道:“我們已經沒有老弱婦孺給他們報復攻打了。”他自嘲般的一笑,話語中卻帶著深深的痛楚,繼續道,“草原如此廣大,我們不和他交戰,他們怎么進攻?將來我們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反而要撩撥夏國的將軍孤軍深入,那就是向他們復仇的時候。”他指著烏魯古河以東,靠近遼國的廣大草原,沉聲道:“如果夏國大軍來攻,我們就避讓到斡難河和臚泃河。不管誰是皇帝,契丹人一定會支持我們和夏國為難。接下來這幾年,我們一邊襲擊夏國人的牧場,襲擊落單的夏國軍隊,一面迫使草原東面的小部落繼續臣服蔑爾勃。”
伯升豁甚至對夏國軍隊的后勤、調動,出兵的耗費都有大致的概念,知道即便夏軍奔襲進剿,也不會長期和蔑爾勃在荒蕪的草原戈壁上耗著,只是此時無暇和眾將說明。最后,他沉聲道:“眼前最要緊的,是立刻回師漠北,免得那些軟弱的部眾忘記了,蔑爾勃部落才是這片草原的主人。”
眾將見他胸有成竹,此刻俱都心悅誠服,贊美長生天,讓蔑爾勃部落又出了一個英明的大汗。大汗的計劃,將領們雖然不會去和部眾一一解釋,但他們的信心也影響了底層部眾。返回故鄉草原,亦無人反對。牧人們驅趕著牛羊馬群,車隊也調轉方向,頂著北風緩緩行進。蔑爾勃部落有了新的大汗,草原上紅日初升,光芒萬丈。
這天下午,承影第七營歷經數月跋涉,終于抵達了敦煌。依照軍律,普通軍士在軍營列隊點驗后,便可告假歸家。而統兵軍官則還需要親自到行軍司交卸軍務。趙行德和王童登在行軍司交卸了文牒和腰牌出來,已是日近黃昏,忽然下起了小雪。
雪花紛飛,寒風凜冽,趙行德卻只覺得熱血如沸。王童登說些“小雪節氣,居然當真下小雪,當真怪了!”的閑話,全做耳旁風。適才行軍司的行軍司馬寒著臉,吩咐二人“等待處置,每隔三日過來報到”的話語,也全沒放在心上。他只覺匆匆和王童登作別,翻鞍上馬,強自壓抑著澎湃心緒,卻失態地打馬疾馳。
輜重都卸在承影軍營內,大宛馬輕松地小步跑著。坐在馬上搖搖晃晃,趙行德只覺心跳得厲害,他暗暗想道:“難道是近鄉情怯嗎?”天上一輪新月,彎彎如眉,稀疏寒星數點,好似星眸閃閃,小雪鋪滿道路,仿佛她白皙的容顏。沿途行人稀少,仿佛天地間只有他一人一騎。柔軟的雪花紛紛揚揚,落滿肩頭也舍不得抖掉,趙行德身披著家中所寄的大氅,緩緩朝著自己的家宅馳去。
作者:今天還有一更。呵呵。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