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兵將領離去一陣之后,脫斡勒·蔑爾勃輕輕拍著戰馬的脖子,帶著數十騎親兵沿著營帳策馬奔馳起來,他一邊揮舞著彎刀,一邊高聲叫道:“勇士們,跟我來!”身后的親兵高高舉起象征著大汗的金頂大旗,四條黑色的馬尾隨風飄揚。海都汗已是年逾五旬,此刻卻恍如壯年一般煥著精力,開始時只有數十騎跟隨著他,在營地中跑了一圈后,已經有數千騎,過不過時,騎兵已經匯成一股洪流,總數有兩萬騎之多。就連尚未長成的蔑爾勃少年,也拿著彎刀弓箭騎馬跟從。雖說草原部落征戰,失敗者要么被殺,要么為奴,跟隨領是最好的出路,但像蔑爾勃部落海都汗這樣深得部眾人心的族長,則絕無僅有。
脫斡勒·蔑爾勃將騎兵帶出營地,部落附近是一片空曠開闊的草原,海都汗集中了萬余騎在最高的一座山丘上列陣,三個部將分別帶領兩三千騎占據附近的高丘。這四座山丘相隔的位置極佳,蔑爾勃的騎兵既不擠成一團,又不虞被敵人切斷分隔,乃是他事先特意看好的戰場。高踞在山丘上的蔑爾勃騎兵既能居高臨下,又能相互應援,海都汗用這個戰法多次戰敗強大的部落,幾個心腹將領配合的也很熟練,幾支騎兵奔馳沖擊起來,就算是比本身多上一倍的敵人也不懼。列好陣勢后,海都汗便命族人都下馬休息,歇養氣力,準備決戰。
夕陽西下,鮮艷的晚霞,仿佛血一樣紅,長長的一條黑線逶迤出現在遠方的地平線上,緩緩地靠近。忽然,砰砰砰連續幾聲,標志著蔑爾勃人主力動向的煙火,在漸漸灰暗的天空中顯得格外璀璨。海都汗瞇縫著眼睛,屏住了呼吸,握緊彎刀。
月余之后,趙行德等人便在高昌的驛站看到了軍報。趁著契丹內亂無暇西顧,夏國出兵攻伐漠北蔑爾勃部。是役共出動騎軍兩萬,步軍一萬,征蔭戶騎兵兩萬。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行軍司從關中調遣騎軍一萬,步軍五千馳援安北方面。隨軍驅趕著大群牛羊,沿途還有依附夏國的蔭戶牧場購買牲畜宰殺為食。從蕭關出塞,至到安北軍司駐所橫寨堡,路程四千余里,只用了不足兩月時間。
此役由驃騎軍指揮使朱燕衡擔任指揮,斬俘敵軍兩萬余,奪得部眾十余萬,牛馬無數。漠北最大的部落蔑爾勃人就此不存,其他部落被震懾,紛紛向東遷移,爭先脫離夏軍騎兵的打擊范圍,小海西南部落聯盟瓦解。
“看來朱燕衡晉升安北上將軍有望了。”王童登頗為艷羨道。6卿宗年近五旬,羅斯之戰后晉封開國侯,很快就會退役。因這一戰事關重大,朱燕衡也極謹慎,得知海都汗與契丹耶律大石的盟約后,一直勒兵等到海都汗的本部騎兵削弱至極時,方才動雷霆一擊,以眾擊寡,得了全功。驃騎軍乃是禁衛騎軍,朱燕衡擔任驃騎軍指揮使,本來就勝過安北諸將軍一頭,現在又抓住機會,獨立統攬數軍,合擊強敵得勝。朱燕衡入主安北軍司,已是眾望所歸了。
杜吹角則嘆道:“海都汗也算是一代梟雄,竟然死在蔭戶騎兵的刀下。”他頓了一頓,笑道,“不知那蔭戶得了什么獎賞,這軍報也不說清楚。”
趙行德不覺好笑,微微搖了搖頭,這個從前未曾聽聞過的漠北部落的興起和覆滅,令人有股怪異的感覺,又隱隱覺得有幾分不妥。這天夜里,高昌城內照例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承影營軍士離敦煌越來越近,大家的心情也越來越好。趙行德不禁也有些迫切地想見到李若雪。滿腦子兒女情長,關于漠北戰事的疑慮,如同水光倒影般,旋即消失不見。
幾乎同一時候,耶律大石截獲了來自漠北的信使,他問明了情況后,立刻下令將信使帶下去,先看守起來,等待他的傳喚。中軍帳里,耶律大石微微閉著雙眼,平復了胸中心緒,方才面色如常。他先召心腹耶律鐵哥入內,吩咐他一番,再讓親兵將蔑爾勃部族軍的領,烏爾袞·蔑爾勃和塔赤·蔑爾勃請來。
抵達幽州一月來,耶律大石履行前諾,給了三萬套兵刃鎧甲,但烏爾袞和塔赤都牢牢記得海都汗的囑托,絕不容許族人擅自和契丹人接觸。此刻大戰在即,正是用人之際,烏爾袞和塔赤聞訊,倒也不虞耶律大石突下殺手,兩人這才帶了上百騎兵護衛,前來耶律大石的中軍帳。
耶律大石見二人進來,招呼他們坐下,自己卻站起身來,神情悲哀,長嘆一聲,久久沒有說話。
烏爾袞和塔赤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臉上滿是疑惑與戒備時,卻聽耶律大石緩緩低聲道:“剛剛得到消息,月余前,夏國人偷襲了海都汗的營地。海都汗寡不敵眾戰死,蔑爾勃部眾都已成了夏國人的奴隸。”他面帶著沉痛之色,仿佛這一切都是他的過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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