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落日的余輝掃落如同牛角般狹長的港灣,海面滿是波光粼粼,宛如黃金閃閃光。當船舷靠上金角灣的碼頭時,司馬君防嘆道:“如此雄城,居然要借兵來防守,當真愧煞先人。”黃宗道笑道:“日薄西山,以唐時之盛,還免不了向回鶻借兵嘛。”
蘆眉國大臣尼都早就在港口等待承影營。他拉著一位軍官模樣的問道:“請問哪一位是段將軍?”他帶著些馬其頓的口音,因為等得心急的緣故,說得又快又含混。趙行德正低頭將行囊重新綁在馬鞍后面,朝向段懷賢指了指,尼都向他道了謝,帶著兩個隨從,徑自走過去了。
尼都身后是一名華夏衣冠的中年人,臉上微微露出訝色,上前拱手道:“本官陳西齋,敢問尊駕是?”陳西齋乃是夏國駐蘆眉的國使,軍官們都是知曉的。趙行德忙還禮道:“末將趙德,腆居乃承影軍百夫長之職。”陳西齋聽他名諱,臉色微微一變,笑道:“原來是趙都頭,久聞大名啊,來日方長,咱們改日再聚。”雖然丞相府的官職與軍職并沒有嚴格的對應關系,但陳西齋如此沒有架子,也還算是有意折節下交了。趙行德不明所以,忙拱手道:“不敢當,還請陳國使多多指教。”陳西齋微微一笑,又朝他拱了拱手,這才向段懷賢走過去。
在夏國先期給蘆眉國的國書中要求,承影營是夏國皇室禁衛軍,只承擔蘆眉城本身的防御,除非蘆眉國皇帝親征,否則不應該被單獨派遣出征。因此,承影第七營被安排在圣宮旁的禁衛軍軍營中。承影營本身在大將軍府有一份軍餉,而蘆眉國亦將按照羅斯人衛隊的標準給軍餉。
尼都還向段懷賢解釋,若非擔心羅斯人不滿的緣故,阿列克賽皇帝本來還打算給予更慷慨的軍餉的。帝國的雇傭軍包括羅斯人,馬其頓人,色雷斯人,摩尼人,突厥人,法蘭克人,塞薩利人,瓦良格人,這支夏國軍隊人數如此之少,僅僅代表夏國與蘆眉的盟友關系罷了。蘆眉一直想要推動夏國與自己一起夾擊占據著小亞細亞的羅姆突厥國。
“領到雙餉,都歸自己。”趙行德笑道,杜吹角無數次地問過這回事,每次得到肯定的答復時,都會露出笑容。眾軍士忙忙碌碌地將輜重從船上搬下來,搬上國使陳西齋雇來的馬車上,本來陳西齋還準備雇一些碼頭上的腳夫,段懷賢因為擔心把輜重放置亂了,這才作罷。
尼都皺著眉頭看承影營親自動手搬運,斟酌著語句道:“段將軍,貴軍既然是皇帝的護衛軍,這種粗重的活兒,就不必親自做了。”段懷賢一愣,陳西齋在旁笑著解釋道:“蘆眉城里有不少閑漢,禁衛軍軍餉優厚,往往雇傭隨從,幫忙做些雜事。”
“哦,原來如此。”段懷賢沉聲道,“我們軍士在夏國也有許多蔭戶隨從的,不過蘆眉國距離遙遠,并不曾跟隨過來罷了。”其實夏國的蔭戶與蘆眉的隨從完全不同,他考慮的是不卑不亢,不能弱了本國軍士的聲勢,叫人看低。
搬進營房后,段懷賢宣布軍士們要盡快雇傭好隨從的時候,大家驚奇之余,也沒有太多異議。鳴鴻都里,唯有杜吹角私下找過趙行德一回,想要將雇人的銀錢省下來,趙行德勸他不要違反軍令,免得段校尉面色不好看。杜吹角心疼了半天,第三日,從街上找回來一個瘦骨嶙峋的名叫拉爾修的小男孩,充作跟班。
趙行德四處溜達,就在公牛廣場邊上,被一個叫做狄奧多的青年纏上,他熱情洋溢地拉著趙行德自薦道:“遠道的異鄉人,雇用我吧,圣宮的達官貴人,沒有一個我不認識的,新蘆眉的大街小巷,沒有一條我不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