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德一愣,還未答話,段懷賢又問黃宗道:“明晨出,趙德乘馬車隨軍行,應該撐得住吧?”
黃宗道點頭道:“中蛇毒頭兩天最是兇險,此后便無大礙,乘坐馬車當無問題。”趙行德也道:“末將撐得住,不可誤了軍行。”夏國疆域廣大,因此,行軍不可失期這點,更是軍中鐵律。千里奔襲,哪怕渴死累死,也要按時趕到位置。
“好。”段懷賢點點頭,拍了拍趙行德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黃宗道望著他的背影,對趙行德道:“趙都頭,看來段將軍很器重你啊。”
段懷賢前腳剛剛走出,王童登、鄧犀、劉尚友、丁大勇四位百夫長,簡騁、杜吹角等鳴鴻都的軍士,一起都涌進來看望趙行德。簡騁笑道:“趙都頭,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回分遣軍務,你砲如神,又舍命相救袍澤,呈送大將軍府的報告,你是當仁不讓的主角,要請客啊。”夏軍中最重同袍之義,救袍澤的功勞,更勝過斬敵級,所以簡騁有此一說。
趙行德擔心其他百夫長面子掛不住,笑著罵簡騁道:“你才是主角,全家都是主角。”軍士們也跟著歡笑起哄,這一趟鏟除鷲巢,大家囊中都豐厚了不少,良久,笑鬧方才停歇下來。
杜吹角道:“軍情司訊問了那個用毒弩傷人的兇犯,據說是家住康居城里的,數十日前被那幫裝神弄鬼的擄到山上,她趁那伙歹人不防備的時候,偷偷藏起一枝毒弩,還沒來得及逃走,便遇上咱們攻山,她就躲到花園里,親眼看到那些歹人將被擄掠的女子都殺了,驚嚇過度,這才會胡亂弩傷人。”
簡騁憤憤道:“這兇犯定是狡辯,段將軍該向軍情司說去,她傷了我營的都頭,怎么都不可輕易放過。”眾軍士也紛紛附和,趙行德回想起那女子面容,怎么都記不清了,唯獨記得一雙恐懼到了極點的眼眸,緩緩搖頭道:“照她所說,是個苦命的人,只要軍情司查清楚她的清白,咱們這里就算了吧。”
這時幾個百夫長也先后趙行德說話,王童登沉聲道:“趙都頭,是條漢子。”他那口氣,仿佛給了趙德好大面子。趙行德知曉此人素來心高氣傲,拱手客氣道:“過獎了。”
王童登見趙行德雖然臉色頹敗,但精神逐漸見旺,顯然熬過了蛇毒,而他麾下軍士淳于尚,卻在前夜撒手人寰。出師征戰,便少不了馬革裹尸,眾軍士雖然刻意不去提這一茬,但王童登與淳于尚在虎翼軍時便相熟,此刻想起來心中仍隱隱作痛。
晚間,趙行德強撐著參加了淳于尚的軍葬典禮,熊熊大火過后,百夫長王童登親自將地上散落的白灰撮起來,放入大宛馬骨瓷瓶中,瓶底用刀子刻著淳于越的性命,籍貫,和承影袍澤的身份。趙行德裹著一條毯子站在眾軍士中間,臉色肅穆。只要有戰斗,就會有犧牲。“不是我的性命,就是別人的性命。”趙行德有些黯然地想到,“恒星的壽命,越大越亮的,壽命越短,越小越暗淡的,反而越長。人也是這樣的嗎?”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昂頭看著幽深的天空,是群星在交相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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