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是為數不多能夠不經通秉直接進入宮門的朝廷重臣,皇帝陳宣只是從門禁的傳音話筒里得知他要來覲見,稍稍整理了下儀容。他每天除了批閱五府送來的重要文書外,還要御覽九龍柱上的榜文,雖然內臣已經盡量將不重要的檢出,但仍然多達十數萬,陳宣每每還要抽查那些被檢出出去的榜文,還要對一些公文和榜文親筆御批。當年秦始皇每天要閱讀幾百斤竹簡,陳宣覺得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幸好有年輕時在軍中鍛煉的強健體魄,否則還真的承受不住這般勞累。饒是如此,有時也會覺得眼睛昏花。
“林泉宮,林泉宮,當初開國先祖以此為皇宮之名,意在提醒后人勿要干涉五府施政過甚,身居九五,心居林泉,垂拱而治。但以先祖的英明神武,也沒想到,五府官員哪怕是在極沒有必要的時候,也會頻繁地征求皇帝的意見,普通百姓在很多時候,更希望皇帝能站出來主持公道。”
陳宣揉著太陽穴,暗暗嘆道,“難怪歷代先皇,并非年邁不堪視事,也會安排太子繼位,甘愿退位安居長樂宮享清福。這十多年皇帝做下來,雖然謹記著先祖遺訓,具體事務事情沒插手多少,真比在北疆從軍時候還累。真不知那宋國的皇帝,樣樣都要統攬,怎么還有閑情逸致去整修宮室?倘若是我,必定情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林泉宮的景致,已經不錯了。”
陳宣站起身來,憑窗眺望,松弛一下有些酸澀的眼睛。林泉宮外,便是壽昌澤。此時已有數百的丹頂鶴、鴛鴦、白天鵝,蒼鷺等珍禽流連游弋。這些年來,也有越來越多的候鳥停留在河西走廊越冬。壽昌澤畔草木茂盛,既可遙望宮殿樓閣,又有珍禽飛舞鳴叫,乃敦煌城里官吏眷屬喜愛的游玩觀景之處。
就在壽昌澤的對岸,一支八十余騎,十幾輛馬車的隊伍正駐足停留。校尉和軍士們紛紛下馬,面對著皇宮方面行以軍禮。趙行德望著對岸小巧雅致的皇宮,不覺驚道:“堂堂一國之君,皇宮才這么小么?”
他初時聽楊麓等人說,在敦煌皇室及內臣不過百余人,還不覺有異,先在從宮殿的規模來看,這百余人數,居然是包括了所有的仆從婢女在內的。距離宮殿不遠處明顯是龍牙軍和虎翼軍的在敦煌城外的軍營。夏國第二代皇帝陳安不欲過多干擾敦煌城百姓生活,便將林泉宮遷到城外的壽昌澤畔。面向壽昌澤這面并未修筑宮墻,軍士百姓隔著壽昌澤可以清晰地看到宮殿的全貌,運氣好的話,甚至遠遠地還能看見皇帝皇后在御花園里散步。而原先的林泉宮則改為了懷遠驛,專門接待各國來使及過往的商人。上行下效之下,若非在非常時刻由軍情司提議,夏國五府高官出行也不清道,不打儀仗,只跟隨著少數虎翼軍衛士而已。
李若雪看著那些在沼澤水池里翩翩起舞的白鶴,輕聲笑道:“這夏國的皇帝還真是會享清福,挑了這么一個清靜雅致的居處。比層層高墻環繞著,把自己象犯人一樣看守起來的孤家寡人,要高明太多了。”
“此地不像是皇宮,倒像是竹林隱逸的別館一般,怪不得叫做林泉宮。”趙行德嘆道,他又看了看那些朝著林泉宮眺望的安東軍司的軍士,每個人眼中都流露出熱切的光芒,期望能有有好運氣,正好碰見皇帝出來。“再高深的城池,再多的禁衛,都比不上這些軍士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忠心。”
趙行德轉過身去,對同樣駐足遙望皇帝宮闕的張良衡道:“張兄,我現在明白僅僅數千宿衛軍士,敦煌亦穩如泰山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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