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午間在潘樓設宴款待開封府尹,謝他近年來對夏國商人的照顧,席間提到朝廷兩相黨爭、東宮和近日沸沸揚揚的揭帖之事,開封府尹林揍向他透露了消息,讓他千萬不要站錯了隊,將籌碼押到太子和趙質夫那邊。得到消息,蕭并便匆匆趕來。
晁補之只伸手讓他坐下喝茶。
蕭并急道:“再晚便來不及了,這樣吧,一切由我代為安排,讓他去敦煌學士府。”
晁補之奇怪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的神色,緩緩道:“此事我已有安排,這里我代弟子謝過蕭兄美意。”
蕭并一愣,旋即問道:“果真已有安排了么?是去學士府么?”他的語氣有些急促,待見到晁補之眼中的戒心后,方才笑著解釋道:“無咎兄勿怪,我這般著緊此事,到不完全是故舊之情。實話跟你說,陛下和丞相見到趙行德的‘拓海十策’,起了愛才之心,特意下了旨意,讓我促成此子到敦煌或長安一游。我知道宋國人最重進士,原想等他科考之后再著手此事,沒想到,這么快......”他頓了一頓,微微笑道,“這揭帖之事,天下震動,后生晚輩,差點搬到了童貫,讓蔡京吃癟,如此人才,在哪里都會脫穎而出。”
晁補之心中一沉,本想讓趙行德暫且往夏國避禍,本朝的黨爭,向來沒長勝不敗的權臣,等到蔡京一黨失勢,今日所受的陷害,十九可以平反,到那時還可以歸來。可是聽蕭并的意思,竟是打算將他留在夏國了。想到此處,他都有些暗暗后悔給了趙行德那封薦書。
蕭并見他神色,心里暗暗揣摩,便知晁補之的顧慮,有些尷尬地笑道:“無咎兄,時至今日,怎么還如此固執,夏國,宋國,都是中國的傳承,花開兩枝,無論兩家將來誰一統天下,都是華夏之盛世。難道你忍心行德如此才學,只因為權奸當朝,便像你一樣埋沒一生么?”
晁補之淡淡一笑,沉聲道:“兩國對峙已有百年,道義,禮制,風俗皆有不同。將來假若一統天下,試問以何道治天下?或者當初秦并六國一般,視關東六國人如犬羊,甚至焚書坑儒,以吏為師,掠取子女玉帛,恕我不能茍同。”
他這話說得頗為尖刻,蕭并尷尬地笑道:“怎能將我國和暴秦相比。現在宋國朝廷昏庸,有人才而不能用。只要我朝一統天下,自然是用天下之人才治天下,絕不會有歧視之事。所謂搶掠,更是子虛烏有。”
晁補之冷冷道:“這個你先去和護國府的人去說吧。”
二十年前夏國圍洛陽,皇室和兩府嚴令不得劫掠民間,除了柳毅強取了白牡丹之外,所過之處秋毫無犯,不但軍中有些怨,就連護國府里的校尉也激烈爭執,一派認為推行這種賺得虛名的虧本政策簡直匪夷所思,朝廷國庫耗費糧餉,軍士們打仗流血,就該有所回報,這回報自然要從宋國來,另一派則認為不能像征服狄夷部落一樣肆無忌憚的搶掠。因為皇室和丞相府,學士府都不支持搶掠關東,后面這派才勉強占了上風,此后護國府各校尉對撈不到油水的宋國境內作戰便興趣缺缺。
此事對當時在夏國游歷的晁補之刺激頗大,認為夏國雖然強大,文化傳承也和大宋有很深的淵源,但兩國國人的利益絕不可能混為一談,若是夏國吞并了宋國,則將宋國人的身家福祉都放置在宰割的案板上,智者所不取。所以在學士府中游學了數年后,便離開夏國歸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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