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德離開了幾步,心情沉郁到了極點,忽然聽到了一聲細微而壓抑的哭泣,這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卻恍如一根細絲,緊緊地拴住了他的腳步。一種宛如劫后重生般的希望重新被點燃起來,趙行德當即轉身來到月門之前,先凝神靜聽,沒有聲音,然后屏住呼吸,用幾乎是顫抖的雙手,用力一推。那道看似讓人咫尺天涯的門,竟然輕輕被推開了。
李若雪臉頰上淚痕未干,月色下更顯得楚楚可憐,抬頭望向趙行德,似有無限的委屈要說一樣,
她根本沒有穿出門的衣服,行李包袱也沒有拿。趙興德見狀,心里哪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當即走過去拉著她的手,不容分說地向外宅的小門走去。
李若雪被他拉著,身不由己地走了幾步,清醒過來,用力一甩,卻因為趙行德力氣更大,沒有甩開,趙行德不但沒有松手,反而抓的更緊了。李若雪又掙扎了幾下,他便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她。李若雪垂低聲道:“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趙行德讓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再次一字一句道:“我不怕麻煩?!鳖D了一頓,又皺眉沉聲道:“今后不要再說麻煩的話了。”他的臉色頗為嚇人,李若雪沒再爭辯,也就委委屈屈地跟著走了。一輛早已雇好的馬車就停在隔一個街坊以外,二人上了馬車,那車夫打了一個響鞭,馬車搖晃數下,便奔著夏國商隊的匯合處而去。
當趙行德拉著李若雪離開內宅后,宅內的正房點亮了燈火,李格非夫婦站在窗前遙望那空蕩蕩的地方。
王夫人臉色蒼白,李若雪雖不是親生,卻是一手帶大的,她忍住嗚咽道:“老爺,未行婚姻大禮,便讓女兒這么被人家帶走了么?”
李格非亦百感交集,低聲嘆道:“若不想讓若雪守望門寡,便只能如此?!弊允甲越K,他都認為這些舉子行的是忠義之事,從未有過讓女兒改嫁的打算。
五更時分,鞏樓的繡閣里,香冷金猊,被翻紅浪,極盡纏綿之后彌漫著離別的悲傷。陳東感到胸口一陣涼意,低頭看時,卻是李師師的俏臉已滿是淚痕,只是一直咬著嘴唇沒有哭出聲來。他輕輕撫著她的微微抽搐的肩頭,心頭涌起一絲歉疚,低聲道:“待這場風波平息后,我便會為你贖身?!薄班?,妾身知道?!?
李師師的乖巧通事反而讓陳東覺得更加的愧疚,沉默了片刻,帶著一種不尋常的語氣,沉聲說道:“我陳東對天盟誓,度過面前這道難關,一定會迎娶李師師為正妻,若違此誓,情愿......”
后面話還未出口,他的嘴便被一只溫軟的手捂住了。
“不用賭咒誓,”李師師嬌靨微紅,顧不得羞意,將螓埋在陳東的胸口處,低聲道,“妾身信得過陳郎。只要和陳郎長相廝守?!?
陳東心頭一熱,他早先雖然有為李師師贖身的打算,卻因為家門清譽的關系,是否娶為正室一直都沒說起,而李師師也從沒向他提起過。他并非輕許諾的人,輕輕她的手從嘴邊拿開,繼續沉聲道:“我陳東倘若違此誓,情愿終身不娶,斷子絕孫?!?
窗外,一抹黎明的陽光已經照進了屋里,離別的時刻,盡管依依不舍,還是到來了。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