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擊遼軍,王彥親自在主持大局。忠勇軍都指揮使白安民率一萬步卒組成中軍大陣,趙行德三千火銃兵便在其中,鎮北第二軍韓世忠帶領三千騎兵組成左先鋒陣,鐵騎軍都指揮使焦勇率三千騎兵組成右先鋒陣,鎮北第三軍都指揮使畢勝率四千步騎組成殿后陣。
宋軍大陣列陣完畢,各營進退全由中軍的鼓號控制,中軍旗牌還騎馬來回奔馳。諸軍都指揮使連同旗牌官,在接到出陣的軍令或是與敵軍接戰前,反而有些好整以暇。
滕郢是巴陵郡人氏,鎮北第二軍的都頭,韓世忠推薦給趙行德充作旗牌官。火銃營前后左右都是友軍整齊的方陣,他側頭對虞侯蘇文郁笑道:“統制大人可真會挑日子,三月初三,岳陽樓下分雞蛋。”
蘇文郁笑道:“今日便叫遼人吃鐵彈。”火銃軍營都指揮使以上的軍官頭盔沒有鐵面罩,視野開闊,蘇文郁往左邊望去,連續六個方陣都是一色的七尺長桿槍,雖然只整訓了短短十五日,但行列卻是整個中軍大陣最整齊的,比汴京天子校閱都不遑多讓。
與校閱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炮聲和弩箭的聲音連綿不斷,天上箭羽亂飛,左右先鋒陣已經對上了遼軍左右拐子馬騎兵。萬馬奔馳的蹄聲轟隆一片,震得地面都微微的顫抖。喊殺聲和慘叫聲響徹云霄。然而,火銃軍就像是在汴京天子校閱一樣,邁著整齊的步伐,行進在步卒中軍大陣中央。
正式成軍后的火銃軍編為六個營,出陣時每營各自列成橫面五十列縱十行的方陣,每列十名士卒是最基本的小隊,什長穿的是五十斤的重步人甲,其余軍卒穿的是三十斤輕步人甲。什長站在隊伍最前方,后面銃時,他們要撐起長槍阻撓敵軍靠近擾亂火銃營的隊形,什長身后是副什長,如果一直沒死的話,所有的火銃都由他用火折子點火。在趙行德將火銃營重新編組以前,這兩位兵頭將尾都是伍長。副什長后面,依次按照在小隊中的資格,地位,從高到低排列,唯有最后一位,由資歷最老但并不是軍官的軍卒壓陣。老兵的身后則是統制衙門專門為火銃營配置的軍法隊。都頭站在每十列軍卒的右方空隙,營指揮站在整個營隊列右前方。
火銃軍連趙行德在內,人人皆是肩扛火銃的步卒,軍指揮使背后有旗牌官扛著大旗,各都營指揮使,各都頭,什長的旗幟則掛在銃管上。趙行德則站在整個火銃軍的右前方,由虞侯蘇文郁和幾個大嗓門的旗牌官協助他令,所有第一排的什長只要向右看,就可以看到包括軍都指揮使趙行德在內的所有直屬上級軍官。
在六個火銃營都頭以上軍官的眼中,趙行德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戰場上,他皺著眉頭盯著遠處,卻根本不似在觀察兩軍交戰的情勢,而更像是愣。
“假如一枝流箭射中我的話,也許火銃營也不會潰散吧。”趙行德暗暗想道,“他們應該憎恨我才對,我不會像韓世忠那樣帶著軍官喝酒賭錢,武藝也不高明,卻用軍卒絲毫不能理解的軍令嚴厲地約束了他們。只有十五天,我沒有時間來收攬人心,培植威望,給所有六個營的都留下了冷血無情的印象。現在的火銃營是完全靠軍令,而不是靠將領的威望所凝結在一起的軍隊了。”
正在他這么想的時候,火銃軍上下因為即將臨陣而忐忑不安的心情,卻因趙行德這種淡定的態度而減輕了不少。有的想“統制大人如此器重這姓趙的,難怪他有恃無恐。”有的想“反正是個死,這姓趙的要敢先跑,我要朝他背后放一銃。”有的想“剛才我聽漏的前進的軍令,被后面推著走的,沒落到這姓趙的眼里,事后吃他軍棍吧。”有的眼睛只看著自己的腳尖,嘴里喃喃著“左,右,左,右......”火銃營就像是一個被各種各樣焦慮的情緒所繃緊了的氣球,居然有很多人沒空考慮即將要面對契丹人的問題。就在他們邁著淡定的步伐前進的時候,前陣的步卒已經殺入了遼軍陣中。
趙行德卻看到了,沉聲道:“準備!”
“準——備——”
“準——備——”
營指揮和都頭高聲喊著號令,有緊張的軍卒差點連手中的火銃都掉了的,很多人在心里默默念著“只是準備。”“只是準備。”在之前的訓練中,很多人因為過度緊張,聽到“準——備——”便開始動手卸槍刺,很吃了不少苦頭。
越過前面友軍方陣的頭頂,各營的什長已經能夠看到混亂的戰場,宋遼兩軍刀來槍往的戰做一團,到處是人喧馬嘶,天上箭矢破空之聲不絕,也有不斷落入中軍陣內的,地上開始有尸體磕磕絆絆,鮮紅的血在四處流淌。
眼看宋軍離炮壘已經越來越近,遼軍統帥蕭達不也被迫再次命鐵壁營出陣攔截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