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照舊將騎兵分作五隊,在商隊的前后左右各有一隊偵騎游弋,親自帶了最精銳的一隊騎兵居中策應。路上與韓世忠并轡而行,趙行德好幾次都想問他昨夜是否也有丫鬟侍寢,但還是忍住了沒問。即便在汴京的達官貴人府中,這種招待就好像陪酒獻唱一樣常見,做客人的消受和辭謝都再平常不過,實在沒有窮根究底的必要。和趙行德尚且有些心潮起伏不同,韓世忠那樣行若無事才是應有的態度。
一行商旅沿著曲折的商路走了兩三日,漸漸離開了遼國控制的范圍,進入遼宋間的緩沖地帶,也許是天氣漸冷的緣故,來時路上還遇到過幾隊遼騎在邊境巡邏,回程時卻一隊也沒有,眾商賈都高興少了花錢打的破費,韓世忠卻皺緊了眉頭,越督促偵騎小心在意,勿要中了馬賊山匪的埋伏。
趙行德心中也大犯嘀咕,韓世忠是不是突然賺了一大筆銀錢,以至于像中了級大獎的小白領一樣,生怕有人來搶他,恨不得戴著墨鏡面罩出門。正腹誹時,左前方遠處樹林里突然飛起兩支鳴墑,拖著尖利刺耳的聲音,驚起好幾只烏鴉撲棱棱地飛起,亂叫著四散逃去。
“敵襲!”雖然從軍只有數月,但鳴墑的意思趙行德也清楚,他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正腦中轉念,韓世忠已經大聲呼喝起來:“敵襲,敵襲!”一邊喊,一邊抽出腰間的馬刀,卻沒有拔出來,而是盤旋著戰馬,不住地用刀鞘和馬鞭抽打好幾個和趙行德一樣不知所措的義勇頭領,“布車陣!布車陣!”他繼續大聲命令道,兩腿用力夾著馬肚,在綿亙散亂的商隊前后奔跑,留在商旅中策應的十數騎兵也如韓世忠一樣,四處打馬,催促那些驚慌失措的腳夫,呆若木雞的商賈,還有手忙腳亂的保鏢義勇趕快布好車陣。
在無遮無擋的北方平原,馬賊絕對是是最令人切齒痛恨的存在之一。山匪往往盤踞一地,極少做趕盡殺絕之事,涸澤而漁,焚林而獵都是下策。如同蝗蟲一樣的馬賊則恰恰相反,他們流竄的范圍極大,行事極為很辣,以斬盡殺絕為樂,在馬賊的昭彰劣跡中,從來不缺屠村滅門,斬盡殺絕之事。而從騎兵們如此急切的反應來看,前面偵騎所遇到的,應當是一隊馬賊,而且力量還不小,以至于一隊十名偵騎,居然只來得及放出兩支鳴墑示警。
領頭的大聲叫喊斥罵著,下面的義勇手忙腳亂,商賈如無頭蒼蠅一樣爭相將保鏢叫到自己跟前護衛,甚至因為兩匹受驚的騾子亂跑,三輛貨車擠成一團摔倒在地上。好在這些州縣義勇雖然未曾經歷戰陣,但布置最基本的車陣還是操練過的,總算將商旅的頭尾都向中間收攏過來,也勉強布置出一個由運貨的馬車位相接而成的車陣,把人、騾馬和貴重貨物都護在陣內。
當一陣陣馬蹄聲靠近的時候,義勇們已經從車上取出來強弩和弓箭,膽戰心驚地守候在車陣之內,趙行德也將長袍的下擺扎在腰間,取出平常所用的三石弓。假如是被馬賊殺破車陣,照慣例,除了騾馬,連腳夫在內,是雞犬不留的。
最先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是拼命打馬的三名偵騎,一人背后中了兩箭,軟軟伏在馬上,兩人護在他后面,偶爾回身射出一箭,阻滯緊追在后的十余敵騎。韓世忠見著這馬賊的形貌,心里又是一沉,一個個反穿皮裘,兇神惡煞的模樣倒無所謂,所騎的都是難得的健馬,又不蒙面,顯然不是宋遼官軍所扮,而是常年流竄的悍匪了。緊追在三名偵騎身后的馬賊手中拿的都是軟弓,射程不若鐵騎軍所用的長,但卻占了射迅的好處,若是偵騎被他們追到近身,只怕回身一箭的時候,便是十幾箭回過來,亂矢穿身。
韓世忠接這趟護商的買賣,帶出來的都是營中心腹精銳軍卒,此時見到前面這隊已經折了七人,心中又痛又怒,當即怒喝一聲,也不管那群馬賊身后還有多少后援,雙腿一夾馬腹,那戰馬長嘶一聲,四蹄力,若騰云駕霧般躍出車陣,迎著那被馬賊追逐的三名偵騎奔去,其余十幾名鐵騎軍不敢怠慢,紛紛打馬,極跟隨在韓世忠身后,高聲呼和著敵人沖殺過去,雖然只有十數騎兵,卻如同兩軍交鋒一樣奮擊百萬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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