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德心知他是感念自己當初的援手之德,也不做他想,每天老老實實按照韓世忠的指點打熬身體,所幸因為有太子車架,還有一堆文官隨行,鎮北軍行軍的度并不快,每天紅日剛剛西斜便早早扎營休息,使趙行德尚有時間休息。
“這馬通人性,有時脾氣,也許是頭天夜里被相好的母馬啃了一口也不一定。”趙行德若有所思地回想起韓世忠的話,提了提韁繩,那河西大馬仍舊是無精打采,“也許是恰恰相反呢。”他有些心懷惡意地想到。
舉目四顧,鎮北軍的行軍隊列十分嚴整,中間是步卒列成的縱隊,護送著太子及童貫等大員的車架,這些步卒頭戴紅纓氈笠,脖上是鮮艷醒目的紅巾,身上是灰色的輕便軍袍,只攜帶制式腰刀和弓箭,盔甲,長槍、強弩、火銃等沉重之物一概放置在步卒隊列兩側的車隊上,運糧車、弩車、火攻車、槍車、虎牟車、櫓車等,或有騾馬拉著,或有民夫推動,一支支車隊前后相接,仿佛兩道移動的城墻橫翼護著步軍縱列的兩面,一旦遭到敵軍的突襲,便可以立即結成牢不可破的車陣。
在行軍縱列的前后左右,還分布著四營騎兵。按照本朝武經總要之規,各營指揮使當不時派出偵騎哨探百里之內的敵情,以收料敵機先之效。不過,因為一直都在大宋腹地內行軍,等閑毛賊怎敢來騷擾打著天子龍旗的五千精銳,各營指揮使都不做這無事生非的惡人。所有騎兵都有慢慢地策騎行進在步軍和車隊的附近。韓世忠也指揮他的第三營騎兵緊緊貼著輜重車隊行軍,一則大路中間好走,二則與輜重軍官搞好關系,將來自有好處。
“聽說河北大地平坦,最利騎兵縱橫馳騁,此番朝廷有意廓清河北,韓將軍大有用武之地。”趙行德雖然沒有官職,但前來看望他的陳東等人還是向他透露了許多朝堂上的風聲,比起韓世忠這樣的大老粗消息靈通不少。
“朝廷廓清河北,干老韓甚事?”韓世忠眼中露出厭惡之色,在飽讀圣人詩書的趙行德面前,他說話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吃的是這碗飯,官家要打仗,咱流血拼殺便是。”他目光有意無意地在輜重營車隊的幾輛車窗帷幔處游移,趙行德知道其中一輛中便有鞏樓所獻的李紅玉,此番犒勞河北將士,隨行軍妓共五十五人,所幸領兵的主帥童貫乃是宦官,不能人事,從汴梁出戍至今,除了偶爾命這些軍妓置酒之外,再無別的差遣。
童宣諭使不能人事,連累的鎮北軍別的將領,也不能隨意享用這些軍妓,以免觸犯了大人之忌。這反而令韓世忠大大松了一口氣,一邊打聽李紅玉的消息,一邊結交得力的官員,河北不比京師,只需得力的人暗做手腳,軍妓變成良家婦女也不是難事。
雖然童貫公開的身份乃是宣諭使,但朝廷意欲換帥河北的消息早已傳到了河北行營的高層。本朝北京大名府乃是河北行營帥府所在,保信軍節度使、侍衛馬軍副指揮使,河北行營都部署劉延慶,正臉色陰沉地看著跪伏在地的一眾部將。
“老夫素來待汝等不薄,你們便是這樣報答的么?”劉延慶執掌河北十數年,麾下眾將皆是一手簡拔于卒伍之中,平日雖然有些驕縱部屬,一旦起怒來,地下數十名頂盔冠甲的悍將竟然無人敢仰視,無人敢一字辯白。
“什么兵諫?什么太子面前陳情?你們當朝廷是什么?非要老夫身死族滅,你等才安心么?”劉延慶面色鐵青,朝廷換帥的消息傳來,他原本有些心灰意冷,但轉念想,這幾十年將軍做下來,自己在內地州府早已置下良田美宅無數,官至節度使,當初曹忠武公曾:“好官不過多得錢爾。”正是此意。此番退職還京,雖然不再似以往那班威風八面,卻勝在清閑自得,劉氏一門也不再犯君王之忌,下一代還有重新重用的可能。
誰料今晨醒來,卻有數十部屬全副盔甲的來到他寢室外的庭院中,說什么朝廷誤聽小人讒,大家伙氣憤不過,要兵諫,面見太子為老帥辨冤曲,這不是把老劉往火坑里推么?一想到此處,劉延慶的手便禁不住的顫抖起來,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跪在地下的田世珍、商瓊、胡塞安等幾個部將不自覺的畏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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