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真真是好個千金一諾的大善人啊!
世人對商賈的評價多是無奸不商的,這童大善人則處處同尋常商賈反著來,還真真是商人之中的道德楷模。
“真是一張嘴舌爛如蓮花,知道的曉得他是商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圣人呢!”劉元搖頭,嘆了口氣之后,拍著胸脯,心有余悸的說道,“還好我書讀得不錯,若是讀不好書,家里人本是打算讓我去經商的。我這等人做買賣若是運氣不好遇到童大善人這等人,怕是要賠個底朝天了!”
這感慨聽的幾人皆笑了。
待笑夠之后,白諸說道:“欽天監這雨停的時辰又偶有不準的算錯了,也不知他算的這停雨時辰距離對的停雨時辰差了多少?這雨……到午時能停嗎?”
原本白諸隨口一提午時本已是‘偶有不準’的大差了,卻未料不止午時,直到眾人食罷暮食,該下值的時候雨依舊不見小。
大榮旁的地方暫且不說,長安這天子腳下道路兩旁的排水溝渠都是挖的極深的,尋常大雨都罕見積水,可……這一場持續了一個白日都未停的雨終究還是因為雨勢過大而積起了水,雖然水面只到眾人腳踝,離所謂的洪災還遠得很,可這對于‘少見洪災’的長安城而,似這等大雨見積水的情形還是難得一見的。
面對這等難得一見的積水情形,大榮各部衙門都覺得稀奇,卻又并未在意這個。眾人來衙門當值,自穿的是官府統一規制的官靴,官靴論材質或許不定是最貴的,可防水、下地什么的還是不在話下的。
“為我等為官者配了一雙如此耐用的靴子,想來朝廷是不希望看到我等坐在高高的衙門里不下地的。”坐在府衙中翻了一整日公文的長安府尹笑著對身旁的府尹夫人說罷,便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官靴道,“這般好的手藝,這般耐穿,卻不是最貴的。”
“最貴的鞋可不會是你這等耐糙的,”府尹夫人瞥了眼長安府尹腳上那雙官靴之后,說道,“綢緞也好,還是那等狐裘皮做的皮毛繡鞋也罷,都精貴的很,尋常情況下,那穿鞋的人都只在西域諸國那里進貢或者高價買來的毯子上走動,如此方才不會磨壞,能穿的久些。”
“鞋子這般不經磨卻賣那么貴,可真不合算。”長安府尹聞,嘆了口氣之后,又道,“真真浪費。”
“比起那等賣的就是貴價材質,不耐穿的,還有刻意將鞋子做的好看卻又不經磨的,”府尹夫人說著面無表情的瞥了眼自己腳上磨了邊的鞋子,她雖是府尹夫人,卻‘喜好’到處走動,路走得多了,自然費鞋,“這等鞋子也不定頂貴,但穿個一段時日就逼的你便是想節儉也節儉不下去,只能換新鞋了。”
“你若不換鞋,他這生意怎么來?”長安府尹笑著說罷便伸手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自家夫人,“又攢了段時日的私房錢,夫人可以再換幾雙鞋了。”
府尹夫人并未客氣的接過長安府尹遞來的荷包,看了眼外頭不見小的雨勢,道:“待這雨停了,我又要去涇水河畔觀景了,城里都積了水,那大戶的觀景亭臺又能近距離觀河景了。”
“他們還真夠閑的!”長安府尹聞搖頭,說道,“有緊要著全勤的俸祿冒雨出來做活的,也有閑的跟水龍王比劃拳腳的。”
“你這父母官也只能盡力而已,難道還能接了閻王爺的活,管投胎不成?”府尹夫人說到這里,搖頭道,“我等盡力,問心無愧便好!”
……
早上的那一場雨未被波及,可晚上下值回去因著雨勢不減,還是需冒雨離開的。靖云侯府自然早早便派了府里的車夫過來接林斐,林斐回頭看了眼立在屋檐下的溫明棠,面上的笑容舒展開來,道:“你住在衙門里,倒是不必淋這場雨了,如此看來,竟叫我覺得住在衙門里也不錯。”可避風雨的長廊是直通后院的,溫明棠住在衙門里自然未被這場雨波及到。
阿丙也等來了接自己的家里人,今日自是無法再送湯圓回家了,湯圓便在衙門里住了下來。衙門里做活的都是有住宿屋舍的,湯圓自是也有,且同溫明棠就在同一個院子,不過因著住慣了家里,溫明棠那院子里常年只她一個住著。
今兒這雨實在大,便不回去了,臨時收拾屋子也不方便,便干脆同溫明棠擠一張床了,左右兩人都不胖,擠一張床也睡得下。
林斐同阿丙離開之后,溫明棠同湯圓回了住宿的屋舍,點了燭燈,一番洗漱過后,溫明棠坐在案幾旁磨墨開始構思起了梧桐巷那宅子里要造的景,身后洗漱完用巾子擦頭發的湯圓走了過來,問溫明棠:“溫師傅,林少卿方才那話什么意思啊?總叫我覺得話里還有旁的話一般。”
“我也不知道。”溫明棠放下手中的筆,回頭看向湯圓,笑道,“這個案子……或許只是個開始,他同那位府尹大人當是察覺到了什么。”
湯圓“哦”了一聲,想了想,又道:“林少卿他們……當不會有事吧!”說到這里,默了默,道,“我想起年節時看到趙大人的情形了,”小丫頭說道,“堂堂一介大理寺卿,那么大的官,卻沒有官威,親自來送了我爹最后一程,那時……我怎的也想不到我等下一次看到他竟是那樣的情形。”
溫明棠聽到這里,神情一怔,忽地自原主那些半封存的記憶中翻出了溫玄策出事時的情形,也是這樣的,猝不及防。
“早上還在同小廚房里說午食的時候想吃碗甜湯圓子,卻還不到午時,整個宅子便被官兵圍住了。”溫明棠喃喃,神情凝重,“大廈傾覆,往往便是一瞬之間,讓人反應不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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