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五谷雜糧的番薯、玉米等物連同米飯一同置于鍋上蒸煮之后,溫明棠低頭看起了手頭的肉菜,正對著手頭的肉菜打量盤算之際,突地察覺到一道目光直直的向自己望來。
這般直勾勾的,毫不掩飾的窺視目光讓溫明棠本能的一驚,下意識的抬頭向目光的來源——立于公廚門口的一位刑部官員看了過去。
對上溫明棠朝自己望來的目光,那位刑部官員也不避諱,繼續直勾勾,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著她。
這般往好聽了說是直率,往難聽了說是無禮的目光看的溫明棠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看著那手里把玩著九連環,有一搭沒一搭在那里甩動的刑部官員。
這甩著九連環晃來晃去的舉動……老實說同街邊閑著無事拿根繩子在手里甩著玩的閑漢同孩童沒什么兩樣了。
閑漢同孩童甩來甩去的甩繩子還可以說是無聊甩著玩,可套上這一身刑部官員的官袍之后,這舉動便讓人有種流里流氣的感覺了。
溫明棠對著那毫不掩飾的看向自己的刑部官員皺起了眉頭,正想著如何解決此事時,魏服過來了。匆忙找到羅山的魏服一進公廚院子便看到羅山正毫不掩飾的在往公廚里看,正詫異他看什么時,一眼便看到了里頭擼起袖子正皺眉的溫明棠。這情形看的魏服心中登時一個激靈,脫口而出:“溫師傅同我們林少卿……”
“我知道。”話還未說完,便被羅山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嬉笑了一聲,指向里頭穿著樸素的溫明棠,道,“林斐眼光不錯,這些女子皆不施粉黛之時,她確實最是俏麗,難怪溫夫人當年如此美名!只是既相中她了,怎的還讓她穿成這樣?不打扮一番?她那堂姐在牢里可是都穿紅裙,點紅妝的。可見論憐香惜玉,林斐還不如你們大理寺里那大牢獄卒?!?
看羅山這般評頭品足的將林斐與溫明棠說了一通,魏服咳了一聲,不軟不硬的開口了:“羅大人的話,在下自會帶給我們林少卿。羅大人若是沒有旁的事的話,不妨去堂中說話?!?
他先前還納悶這羅山今日怎么親自跑到大理寺衙門來了?且尋的理由也直白的很,就是接手了溫秀棠,來問問這位名喚溫秀棠的女囚的狀況。
雖說不知羅山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可魏服還是出面帶他走了趟大牢,卻未料中途一個晃神,他竟進了公廚院子,還盯著他們溫師傅看。
雖說那直勾勾看的眼神倒是不似登徒子惦記美人的眼神,可那審視的目光也著實忒無禮了。偏生上峰今日又不在,連早上的朝食都未來衙門食。唯恐生出什么事端來,魏服想了想,又道:“我們林少卿很是喜歡溫師傅,最近也買了宅子?!边@話是提醒羅山莫要打溫明棠的主意了,畢竟宅子都買了,可見林斐對待這件事是上心的。
聽了這話之后,羅山“喲”了一聲,夸張的看向魏服:“沒想到你們林少卿還是個情種?”頓了頓,擺手道,“放心!放心!羅某不是什么好色之人,罪官女眷中生的好的還少么?又不是不曾見過,不至于!”
“大人……這好奇心有些強?!蔽悍肓讼耄f道,剩余的話則咽入了腹中,沒有說出來。
被擺弄一道的對象并非都是好色之人,那個名喚洪煌的獄卒先時也不曾聽聞好色,有時好奇心可比“好美色”這弱點麻煩多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羅山聞卻是不以為意,繼續流里流氣的甩著手里的九連環,嗤笑道,“如此看來,牢里那個終究是不如溫玄策親女的手段??!嘖嘖,你看看你大理寺里這位俏廚娘,一出手便勾住了林斐這條大魚,反觀牢里那個手段百出,跟了好幾個了,卻一個比一個差,最后竟是只能勾搭上個獄卒了,嘻嘻嘻!”
看著嬉皮笑臉,不以為意的羅山,魏服沒有說話,直覺告訴他溫秀棠可不是什么善茬,不過面對這同自己根本不熟悉,且行事風評極差的旁的衙門的同僚,魏服很是理智的管住了自己的嘴:莫要胡亂插手他人因果,否則也不知會為自己引來什么樣的麻煩呢!
況且,羅山這一趟雖是來看的溫師傅,可起因還不是對溫秀棠起了好奇心?魏服心底暗自搖頭,一路將羅山引出了大理寺衙門,送走了他才算松了口氣。當然,今日羅山的無禮行徑待上峰回來還是要告知一番上峰的。
被羅山這么一打岔,溫明棠雖說有些不悅,卻也很快收拾好了心情,繼續做事了。
因著備菜、擇菜什么的都是常見的菜式,雜役們亦幫著溫明棠做完了,溫明棠一看時辰差不多了,自也沒有繼續等湯圓與阿丙,而是讓人幫忙搭把手,開始做菜了。
因一切都備好了,自是即便只有溫明棠一人,做起來也有條不紊,并未見倉促。
幾個幫著搭把手的雜役一邊幫忙看溫明棠做菜一邊奇道:“不是拿了條子就能領銀錢了么?且還是紀采買親自帶人過去的,怎的到現在都還未回來?”
“多是又生出什么事端了?!睖孛魈穆?,卻是并不以為意,笑了笑,道,“這也是紀采買要親自帶人過去領錢的原因,若不然,即便有這條子,阿丙和湯圓兩個真正將銀錢領到手也不知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一旁幾個雜役聞皆先時一愣,怔了半晌之后,其中一個雜役摸了摸后腦勺,道:“好似……還真不好說。”他們雜役日常忙活的,除了日常吃喝拉撒,涉及辦事的時候不多,卻……也不是沒有。
旁的不說,便說家里孩子出生之后去里正那里報備,落個長安地界出生的“長安人”的戶碟之事,往往都要跑上好幾年才能辦成,事情說起來簡單,看起來也簡單,可辦起來卻著實不容易!
溫明棠在現代社會是趕上了好時代,各種證件辦理流程都完善了。在大榮出生時又是溫玄策名滿天下之時,自是不曾聽說過遇到這等刁難,觀她戶碟上的記錄也是出生當日就落實了‘長安人’的身份。可在宮里,溫明棠卻聽趙司膳和梁紅巾說過雖她二人生在長安,可官府那里真正報備上,自己是個正經的,各種手續齊全,在各部衙門皆記錄在冊的“長安人”都是七八歲時候的事了。
梁紅巾對此曾打趣過:“想當年,老娘也算是實打實的做了幾年身份不全的黑戶的。”當然,說是黑戶也不恰當,出生之后,便去里正那里落了名,只是戶碟什么的真正入官府冊卻是七八歲以后的事了。
雖是打趣,似趙司膳和梁紅巾這等尋常出生的大榮百姓也早習以為常了,可這習以為常卻聽的溫明棠忍不住嘆氣。
能將落戶之事拖個七八年,還叫百姓習以為常的,紀采買不親自領著湯圓與阿丙去領銀錢,這銀錢可是不定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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