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又捏了捏手里的包子。
那廂已吃下大半個槐花素包子,連連點頭,連贊嘆之詞都未來得及說出口的劉元見溫明棠還在那里捏包子,便收了原本想要夸贊這槐花素包子美味的贊美之詞,左右溫師傅做的吃食,贊美之詞是不會少的,他肚子里這點夸人的墨水也永遠比不上隔壁虞祭酒出口成章式的贊美的,于是便收了夸贊的心思,而是詫異的看著溫明棠,問道:“溫師傅怎的還玩上這素包子了?這么好吃的吃食放涼了豈不可惜?”
溫明棠點頭,應了一聲“我省得”之后,對一旁已然開始咬槐花素包子的湯圓說道:“這包子捏起來軟乎乎的,回彈又好,只有每一步都做好了捏出來,手里才會有這等感覺。”說著手略一用力,將手里的槐花素包子掰開,露出里頭包裹的槐花餡料,說道,“因方才包包子時壓實了,里頭餡料便多,不會空,這包子便能稱一句‘皮薄餡大’了。”話說到這里,才將手里的包子送入口中。
槐花單吃的味道是極淡的,又微甜,可那股食起來真正溢于口齒間的花的清香味卻是分外獨特的。
“這個時候的不少時令菜皆是如此模樣,”溫明棠咀嚼著口中的槐花素包子,說道,“那馬蘭頭、香椿等春菜便是食起來口感清新,可那香氣卻又濃郁的很。”
一旁的紀采買早已不聲不響間將手里的槐花素包子吃完了。
吃罷之后,還不忘問溫明棠要兩個帶回去與家人嘗嘗鮮。眼見紀采買帶了兩個槐花素包子回去,劉元、白諸以及湯圓等人亦是開了這個口,皆要了兩個槐花素包子回去。
因著槐花這食材內(nèi)務衙門用不到,馬雜役上回帶過來時自是不小氣,幾乎一板車都裝滿了,這些槐花自是足夠應付明日的朝食之外還能有一大半剩余的了,是以公廚也不需要磕磕巴巴的計算夠不夠大理寺衙門里眾人的朝食,眾人帶走時便也沒客氣。
待到收拾了一番臺面,眾人陸續(xù)同溫明棠打了招呼離開之后,公廚里便只剩溫明棠與林斐了。
看了眼只一晃,便走的只剩他二人的公廚,溫明棠一面為林斐將那槐花素包子裝在兩個食盒中,一個食盒是帶回靖云侯府的,一個食盒則是明日一早林斐送去虞祭酒那里的。
待到兩只食盒皆裝好之后,溫明棠凈了手,看向林斐。
卻見他并未離開,而是抬頭看了看公廚外那立在院子里的日晷,說道:“不急,此時尚早,我晚些時候再回去。”說著,轉(zhuǎn)頭看向溫明棠,又解釋了一句,“左右家里人也沒有夜半食夜宵的習慣,這槐花素包子約莫要放至明早作朝食用了。”
此時距離暮食過后還不到一個時辰,溫明棠做槐花素包子的手腳自是麻利的,畢竟考慮到阿丙、湯圓兩個半大孩子要回去,做事時自是不敢耽擱到太晚的,是以此時若真正算起來確實不晚,有些時候衙門事多時,這個時辰衙門里還是燈火通明的。
是以溫明棠聞之后便點了點頭,沒有多說,看林斐將自己食案對面方才劉元、白諸坐的蒲團收拾了出來,當即會意,走了過去,在林斐對面坐了下來。
待坐下之后,溫明棠抬頭,恰巧與林斐向自己看來的視線撞了個滿懷之后,才恍然記起自己這番動作做的如此順暢,竟是半點不扭捏。
雖然這大抵同她這個人的性子有關,還未來大榮之前自己便不是這等小兒女性子之人,可面對的這位到底是個男子,且還是個各方面極為出眾,又同自己關系并不尋常的男子,按理來說,自己多少該有點小女兒嬌羞之態(tài)才對,可……溫明棠默了默,看向林斐,極為自然的接過林斐倒的茶而后送至唇邊輕抿了一口。
抿了口茶之后,便聽林斐開口了。
“朱雀坊梧桐巷最里頭那間種了不少竹子的宅子你可還記得?”他看向溫明棠,問道。
雖說已很久沒有記起溫家的舊事了,畢竟那些事于溫明棠而實在是有些似是而非。身體既清清楚楚的記得那些發(fā)生過的事,可那現(xiàn)代社會的經(jīng)歷卻又告訴她,她好似是原主落水之后,八歲以后才繼承的這具身體的記憶。
可不得不說,隨著歲月流逝,她與這具身體總好似是慢慢融合了一般,現(xiàn)代社會的記憶告訴她,那溫夫人也好,溫玄策也罷,都是原主的父母。可那無論記起溫夫人時的一抹若有似無,始終伴隨身邊的憂傷還是想起溫玄策這個原主身體生父時的委屈情緒,這些感覺雖然極淡。淡到溫明棠的理智始終能牢牢的提醒她自己不是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可身體里的那股情緒卻又始終存在著。
這種雖在卻又影響不到她的情緒,溫明棠自忖:或許這就是身體之中所謂“血脈”兩個字的涵義吧!
或許人之身體到底是有血有肉的,是以聽到林斐提及這個地方,溫明棠攥住茶杯的手還是本能的一顫。
她的心里十分平靜,沒有半點波瀾,可手上的動作卻又本能的對林斐的話語給出了回應。
這動作自然逃不過林斐的眼睛,他伸手隔著衣袖握了握她的手,說道:“是原來溫家的宅子!”他說著看向女孩子的眼睛。她眼里是平靜的,心跳亦是平穩(wěn)的,面上亦是沒有半分波瀾,可手卻有了動作。
她曾同他說過這種感覺。林斐握住她的手,說道:“不管那八歲落水之前的真的不是你,還是你只是莊周夢蝶入夢太深了,都無妨。”他道,“左右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是在通明門,我認識你也是自那時候開始的。”
“既然血脈有了反應,那就給這身體的血肉有個交待。”林斐說道,“溫家的宅子出事之后被封了幾年,而后被賜給了張家,今次張家同興康郡王府出事之后,便又被封了。”
溫明棠看向林斐,聽他緩緩道來。
“這宅子之后會如何,溫家往后會不會平反,你能不能拿回這宅子,我不知道。”林斐看著她,坦,“但這宅子旁的茶商舊宅我近些時日將它買下來了,雖說比起溫家老宅小了不少,但就在隔壁,一抬頭便能看到昔日溫家的舊墻,也算是給身體的血脈有個交待了。”
當然,林斐還是林斐,雖隔著衣袖握住她的手,動作是難得的體貼,可出口之話還是那般熟悉的務實:“我這些年攢了不少銀錢,當然,也是因為沒有那等鑒賞文玩玉器、觀名馬美人的嗜好,燒不了什么錢,便皆攢了下來。入仕之后俸祿也算豐厚,可到底入仕年限尚短,也只幾年。到手的銀錢雖說不少,卻也只能買下那茶商的舊宅。若不然就買對面那座更大的宅子了。這茶商舊宅買下之后,你我得空合計一番,照你我喜歡的樣子來重新修繕。”他說到這里,復又看向溫明棠,解釋了起來,“你知道我不是那等喜歡事情未做完之前便提前說的性子,可你我之事不同。”
“你如今年歲雖然不大,可到底是女子,男女感情事與我接手過的旁的事不同,且世道對女子多有苛刻,我身為男子自是需要讓你安心的。這才只是剛將那茶商舊宅買下,便迫不及待的同你說了這些話。”林斐說著,深深的看向溫明棠,說道,“放心!你我的事,便是府里生出什么波折阻撓來,也不必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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