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石入口,有口難開。
這八個字聽的在前頭引路,才繞至山石旁的京兆府尹一個激靈,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有冤在心口難開?”
林斐對有冤沒冤倒是不置可否,只是看著眼前這塊堵在門口的巨大山石,說道:“這是風水大忌,在祠堂這等求神拜佛之地,卻布下這樣的大忌,很難不令人多想。”
京兆府尹眉頭緊蹙,聽得林斐道“這是風水大忌”時,下意識接話道:“難怪一進這地方,便叫本府以及整個衙門的人都覺得哪里不對勁呢!原是風水大忌!”頓了頓,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且還是在祠堂這等地方布下這樣的風水大忌!”
風水這等事物于多數人而皆是一知半解的,可不管那風水管不管用,有些風水大忌卻確確實實是對的。譬如這廚房不能正對著茅房云云的,雖然京兆府尹覺得這些都是廢話,卻不得不承認,當你覺得這些話是廢話時,可見在心底里,是認同這等廢話的。就如同方才林斐那句廢話“人不吃飯就會死”一樣。
見多了堪稱“廢話”的風水大忌,看著眼前這塊石頭,不得不說,雖說不至于到“廢話”的地步,卻恁地讓人感覺不舒服。
“開門是為了進屋,卻突然出現一塊石頭擋在面前,當然不舒服。”京兆府尹自尋了個解釋,說道,“本府不大懂這些個風水學說,只是這里既是祠堂,可見修祠堂的人是信這個的,便是信這個,卻又故意布下這樣的風水大忌,本府倒要看看劉家村這山野村落里頭到底埋了多少山精野怪!”
“不管是不是風水大忌,布下此局之人用心險惡是事實。”林斐點頭應了一聲京兆府尹所,跟隨京兆府尹繞過一旁那被山石所擋,逼仄的只供一人經過的山石與院墻之間的小道,走入院中。
林斐身形清瘦,那魁梧的帶刀侍衛都能勉強通過的小道于他而自是很容易便通過了,可……經過那逼仄的小道,看著被堵門的山石特意留出的一人小道,林斐還是擰起了眉頭,說道:“既是要用山石堵口,竟還特意留了條供一人通行的小道?”
“那是不是要感謝這布下風水大忌的布局者還留了一線生機,讓一人能從這被堵的山石門內出來?”京兆府尹順著林斐那風水大忌之說說了下去,說道,“喲!那這人還真是仁慈!”
雖是口中說著“仁慈”,可京兆府尹那語氣卻是頗為玩味。
“仁慈?”林斐重復了一遍京兆府尹所,搖頭道,“我看不見得。”
“他既是布了風水大忌,那便照著他這等信奉此道的往下說好了,”林斐指著那一人小道,說道,“若是那有冤在心口難開的只有一個人,那搬塊石頭來,卻又特意給那人留一條道,為的是什么?難道是同那人捉迷藏不成?”
“若是有冤在心口難開的有很多人,卻只給了一線生機,一人活路,那這所謂的‘仁慈’用心便無比險惡了。”林斐說道,“這不是在逼著那等有冤在心,原本蒙冤的受害者們自相殘殺,逼得他們殺的只剩一人能從這里經過么?”
這一番解釋聽得京兆府尹才繞過山石的腳步下意識的一頓,他早于人情世故里兜轉了多年,自是不會駁斥林斐這一番“用心險惡”的說法的,甚至比起林斐口中所,他見過的,遠比林斐所更惡之人也大有人在。
當父母官當久了,自是見過人性之善,亦見過人性之惡的。
此時對事不對人,有那塊堵住“伸冤之口”的山石在前,京兆府尹抬首,看向前方那大門大開的祠堂,一座金光閃閃的鍍金狐仙像立于正中二層小樓之上,底下一排神佛則用堪稱“憋屈”的姿態密密麻麻的立在狐仙像下首的一層小樓之上。
此情此景,看的京兆府尹沒來由的嘀咕了一句:“指不定……還真是如此呢!”
此時林斐已然跟在他的身后繞過了那塊堵門的山石,走到院子正中了。沒有如京兆府尹一般立時抬首看向那供奉石像的二層小樓,林斐的目光落到了院子正中,那口井上。
井邊并沒有如那等尋常常用的水井一般,在井邊立個便于村民打水的轆轤。這劉家村不遠處就有山泉,整個村子并不缺水,自也不是非用這口井不可的。不立轆轤,足可見這口井日常并不是供村民打水用的。
不打水,這井又是做什么的?看著眼前這口比尋常水井寬了不少的井沿以及那擺在井沿上的兩個供人坐下歇息的蒲團,林斐默了默,指著那蒲團,問京兆府尹:“這……當不是大人命人擺上去的吧!”
“自然不是。”看著那兩個擺在井沿上的蒲團,京兆府尹說道,“我擺這兩個蒲團,難道還要讓人坐在井邊看井下風光不成?”
這水井里又有什么風光可賞的?
“二人不觀井。”林斐說著,轉頭問京兆府尹,“大人可曾聽過這句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