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林斐道也莫用勸此等人向善這等話了!似眼前的茜娘這等小民,又哪里會有什么是非觀念?總是打著“人之常情”的旗號為自己貪懶、占便宜尋借口,沒釀出什么幺蛾子不過是本事、天賦、權勢不允罷了,若是手頭當真有權勢、本事這等東西,也不會是什么好人。君不見富貴人家里不也有這等虛偽、刻薄之小人?
懶得再聽茜娘喋喋不休的抱怨,張讓開口打斷了眼前這幾人的話,他開口問那茜娘等人:“觀你等如今這樣子,受刑挨打、被刀劃,被刑具夾手這等,受的皆是皮外傷,雖腫脹、疼痛,可身上手腳俱全,這筋骨也未斷,是也不是?”
茜娘等人聽到這里,不由一愣,眼前三個哭的滑稽可憐的小民顫了顫雙唇,似是想說什么,卻到底不敢隨意接話。
這幅模樣看的張讓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果然還是常式那常年不斷似養豬似的接濟將你等養的雙手不沾陽春水,養尊處優慣了,這點皮外傷也能算得上是傷?”
一席話明顯將三人駭了一跳,顫著雙唇動了動,惶惶的看著他。
“還埋怨那陸姓婦人?”張讓呵笑了一聲,斥道,“本官今日便在這里告訴你等,若非有那陸姓婦人在,你等此時身上早缺胳膊少腿,筋骨斷了不知多少根了。若非她此時立到那風口浪尖處,逼著羅山不敢胡來,本官敢拿項上人頭擔保,你等眼下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了!”
一席話說的三人大駭,惶惶的看著他,那茜娘更是喃喃道:“大人,小民不懂。那方才的羅大人……”
“他眼下都自身難保了,那張家同興康郡王府要拉他下水,他正尋人頂替自己,才會如此恐嚇你等。”張讓說到這里,看著眼前依舊一臉茫然的三人,知曉那些彎彎繞繞說多了這三人也聽不懂,隧道,“‘抓交替’總懂吧!你等三人正是他要抓的交替,頂替自己的替死鬼!”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面前三人立時露出了驚恐之色:顯然,比起那等朝堂權勢的復雜來,這等民間‘俗語’,求神拜佛的神鬼之事于他們而更好理解,幾乎是一語便立時明白了過來。
“既要做個孝順的,那不管是裝的還是真心的,要做便一做到底,你等可知這個道理?”張讓看著面前三人,罵道,“你等三人若是當時不呆在背后當那縮頭烏龜,而是陪著陸姓婦人一道出面,當著滿城百姓的面,立在京兆府的大堂內告官,便是收押也只能收押在京兆府,又怎會被拉來刑部?”
“你等以為刑部衙門是什么地方?”張讓指了指那一大排還未上及幾人身的刑具,說道,“難道還會比你等熟悉的各州府的父母官衙門更客氣不成?”
專司刑訊逼供的衙門又怎么可能比之京兆府這等衙門更客氣呢?三人惶惶之下,痛哭了出來:“大人,大人,小民不知啊!當真不知啊!”
“便知你等不知!性貪婪,又不做那等好人!”張讓“呸”了一口,罵道,“若不是有陸姓婦人立在風口浪尖上頂著那即將壓下來的大山,羅山對你等可不會那么客氣!你等方才那些話是嫌她多事,讓她莫要為你等扛著那座壓下來的山不成?”
聽到這里,幾人方才低頭哭泣了起來,茜娘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還以為我娘要害我……”
“你娘作甚害你?她一個將死之人,你以為她拼著一口氣爭這些做什么?”張讓罵道,“那姓刑的廚子自有自己的謀劃,關幾年,便能出來了,且又有錢財傍身,他哪里還需要你娘來謀劃什么?”
“你等以為常式是那大善人不成?那么多年供養你等一干懶漢,這些銀錢難不成不要還?”張讓喝罵道,“他同你等非親非故的,又圖你等什么?”
面前三人的眼淚在張讓的訓斥下流的更兇了,看其面上的神情懊惱是真的懊惱,也確實是出自真心的,口中更是在不住嚷嚷著“知錯了”,還懊惱著“錯怪娘了”,可具體錯在哪里,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張讓見狀,忍不住搖頭嘆氣:有些事……果真是不能強求的。
“既是升斗小民,所需記著的,便是莫要貪圖什么便宜同捷徑,這世間哪里又有什么捷徑呢?”說到這里,想起那廂奔走的羅山,他心中嘆了一聲,此時頗為感慨。
果然啊!羅山先前走了人情的捷徑,如今這人情債還起來還真真是還不完了!此時,他倒是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原先不懂這些,做不了這些人情世故之事了。
“罷了,你等且記住!你娘拼著這條命來行今次之舉是不得不爭,若是她不爭,你等眼下怕已是生不如死了!”張讓說道。
那廂三人的表情依舊是云里霧里的,卻顯然是認同了他的話,點頭道:“我等知曉的,還是娘(外祖母)對我等最好了!”說話間又是一陣涕淚哭泣。
“只是她拿命掙來的機會,你等也要把握住了!”張讓說道,“那羅山屈打成招,讓你等認的沒做過、不知曉之事,你等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不知曉就是不知曉,記住,莫要撒謊和胡亂攀咬了!”
“你娘拿那副時日無多的身子骨在逼京兆府快速結案,她告官時立在眾目睽睽之下,待結案被放時自也會依舊當著眾人的面被釋放,京兆府不敢讓她死在大牢里。屆時,你等作為她的家眷,自也需要全須全尾,不能缺胳膊少腿的出現在人前。”張讓說道,至于陸姓婦人這次告官趕上了好時候,正是陛下所需這等朝局動蕩之事同這幾人無關,他自也懶得說了,左右這等事怎么對眼前三人說,眼前三人都是聽不懂的。遂只看著眼前三人,說道,“記住了!你娘不是懼事,而是足足等了一甲子才等來了這個機會,千萬莫要浪費了!”說罷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多少人等一輩子也未必等的來這個機會啊!”
好在三人雖愚鈍,卻懼事,不得不說,“懼事”這一點真是一把雙刃劍,端看人怎么用了。
此時,三人懼事的性子雖令他們對他這話似懂非懂,卻也知曉自己這一席話是他們保命的稻草,遂咬牙點頭道:“我等……我等知曉了,多謝大人提點,我等定不會胡亂說事,胡亂認賬的!”
“那等玩弄手腕權術之事,你等做不來!那便不如老老實實的做個好人,沒做過的便是沒做過,不知道的便是不知道,有你娘在,羅山也只敢讓你等受些皮外傷罷了,不敢當真拿你等怎么樣。”張讓說道,“你等只消在這里等著,待你娘被釋放之日,你等身上不沾染上什么別的官司,給羅山借口繼續扣押你等,自然便能全須全尾的離開這刑部大牢了。”
這話已是說的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三人回過神來,立時口中嚷嚷著道謝,道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不會胡亂認罪,胡亂攀扯亂說的,定會等著陸姓婦人被釋放的那一日的。
話帶到這里其實已足夠了,不過既然林斐交待了,張讓想了想,便將他最后交待的那句話也同幾人說了。
“另外,”他看向茫然看著自己落淚的茜娘,開口說道:“那鋪子確實能拿回來!”他說道,“既是你等花了這么大力氣拿回來的,拿著便不會再心虛了,也不會浪費,定會好好珍惜的!”
這一番同陸夫人告官前一樣的話,聽的原本正茫然的茜娘霎時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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