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
神官說完了話,就識趣地匿去了身影。
彎月如鉤,星星點點的熒光鋪陳在濃深的黑暗之中,不知何時,天空中又洋洋灑灑地飄起了雪花,和著從遠處雪山上興起的寒風,吹進院子里,將院子里那一簇簇叫不出名字的白花吹得散落了一地。
有一兩片飄到了余瑤的發頂和手背上,而后被輕輕地拂去了。
夏昆隱在籬笆外,看著她肩膀聳動,看著她趴在桌子上,手指在袖袍里一根一根收攏,想進去安慰她,想跟她說沒關系,至少他會一直陪著她。
但被一層長著荊棘刺的籬笆墻給攔住了。
上面神力光澤隱隱涌動,表明了她的態度。
不需要安慰,無需安慰。
她因顧昀析而起的喜怒哀樂,他連安慰一聲,都顯得多余徒勞。
何其無能。
當真是,一輸就是一輩子。
夏昆自嘲地笑了笑,轉身隱入了黑暗之中。
靜坐到天明,余瑤提著酒壺,去找了汾坷。
“什么?
!”
汾坷聽明她的來意,聲音不可控制的就沉了下來:“你要渡劫?”
余瑤點了點頭,顯然不是臨時起意。
與其說是在跟汾坷商量,倒不如說是一種通知。
“不行,我堅決不同意。”
汾坷話語放重了些:“這太危險了。”
“怎么了這是?”
琴靈等人都在附近,這邊一有什么動靜都能感受到,特別余瑤還破天荒的走出了她那個院子,他們便都放下手頭的事,擠進了汾坷的屋子里。
余瑤有點醉了,太陽穴脹脹的有些疼。
“瑤瑤跑來和我說,明日一早,要引天雷渡劫,這不是胡鬧嗎?”
汾坷的目光落在她因為醉酒而顯得有些紅的臉頰上,他摁了摁眉心,得出結論:“瑤瑤,你喝醉了。”
余瑤很清醒。
她垂著眼瞼,將神官說的話又對他們說了一遍。
“六道正在抹除我們的記憶。”
余瑤指甲用力一彎,白嫩的手掌心里就現出一個深深的彎月,她聲音難得透出點兒無助,目光一一在眼前的熟面孔上掃過,她問:“我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她可以一日接一日地等下去。
一千年也好。
一萬年也罷。
都可以。
但她無法接受自己等著等著,將他忘了。
“讓我也任性一回。”
余瑤說完,看向汾坷,從手里掏出來一塊玉佩,光澤瑩亮,神威深濃,她遞給抿著唇蹙著眉的夙湟,道:“你們的成親禮,就當是我提前給了。”
琴靈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氛圍,她上前,拉著余瑤的手,道:“瑤瑤,我們再想想辦法,你先別急,好嗎?”
余瑤搖了搖頭。
這幾千年,但凡能想的辦法,她都想了,能翻的書,也都翻了。
她實在是怕,怕就在等待的這幾日里,關于他的記憶,就突然稀里糊涂的沒了。
蒲葉等人反應尤為激烈,但到最后,也還是無聲沉默下來,沒有再反對。
余瑤現在的實力,比蒲葉等人都還要強上一線,跟西天的那位主佛持平,原本她的傷好之后,大道圓滿,雷劫也該降下了。
但西天古塵主佛,愣是花了大代價,說是應了顧昀析的話,給她用佛教至寶給壓了下去,再加上余瑤并不行走在紅塵中,終日避世,在這人跡罕至的雪原深處居住。
雷劫就很自然的沒有暴動。
只要將那佛教至寶從體內取出,雷劫必至。
余瑤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余瑤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攤成了一堆軟泥,趴在欄桿上座椅上就躺下了。
說來奇怪,她頭一次夢到了顧昀析。
他坐在王座上,垂著眼,看不清神情,手腳上都是鐐銬,周圍是能焚燒一切的烈火,黑色的衣袍垂到地上,最下面的一層已經與整張王座化為了一體,裸露出來的白得過分的肌膚上,露出黑色的詭異的魔紋,駭人至極。
余瑤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顧昀析。
她幾乎是沒有思考地跑到了神臺上,期間一連摔了幾跤,等她的手終于觸到顧昀析衣角的時候,王座上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瞳色極深,仍是純粹的黑,但又和從前不同,里頭充斥著冰冷與狠戾,聲音漠然:“何人擅闖神臺!”
夢到這里,戛然而止。
余瑤醒來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一日的時間,她留給自己做準備。
六界事宜,她都跟琴靈和蒲葉交代好了,同時,她算準了時間,強行逼出了體內的佛教至寶,而后,讓蒲葉等人都退出了雪山。
引天雷渡劫,比當年財神的雷劫還要危險。
沒有養魂珠,沒有別的準備,一旦失敗,就是真的神魂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