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宛城。
來的時候,他昂首挺胸,代表著天子,代表著如日中天的曹司空,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可回去的時候,他卻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灰頭土臉,連頭都不敢回。
虎衛(wèi)們“護送”他到了城外,便不再前行。
荀攸回頭看了一眼那座雄偉的城池,心中五味雜陳。
他摸了摸懷里那根冰冷、光滑的竹片,只覺得無比燙手。
這東西,怎么交給主公?
說郭獨射讓你用這個擦屁股?
荀攸不敢想那個畫面,他打了個寒顫,帶著滿腹的屈辱和憂慮,快馬加鞭地向許都趕去。
……
許都,司空府。
曹操的心情很不錯。
北方的袁紹雖然依舊是心腹大患,但經過這幾年的經營,他的地盤已經穩(wěn)固,兵精糧足,手下更是謀臣如云,猛將如雨。
他有信心,在未來的對決中,笑到最后。
南方,孫策的崛起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個剛剛拿下江東的毛頭小子,能有多大的能耐?
自己一道圣旨過去,封他個侯爵,再讓他把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南陽郡吐出來,交給一個手下敗將。
這叫什么?
這就叫陽謀!
你孫策接了吳侯的爵位,就得認這個天子,就得聽朝廷的號令。
你要是不交出南陽,那就是抗旨不遵,天下人都會罵你不忠不義。
你交出南陽,那更是顏面掃地,威信大失,手底下的人心也就散了。
無論怎么選,都是他曹操贏。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等劉繇接管了南陽,自己再找個借口,把劉繇這個廢物一腳踢開,南陽郡,這塊肥肉,不就順理成章地落入自己口中了?
“哈哈哈……”曹操越想越得意,忍不住撫著胡須笑出聲來。
“主公何事如此高興?”一旁的郭嘉,正小口地喝著酒,看到曹操的樣子,不由好奇地問道。
“奉孝啊,我在想,公達此去江東,那孫策小兒,此刻恐怕正跪在地上,對著圣旨,左右為難呢。
你說,他那張年輕氣盛的臉,會是什么表情?”
曹操心情大好,甚至跟郭嘉開起了玩笑。
郭嘉晃了晃酒葫蘆,打了個酒嗝,笑道:“以我對那江東猛虎的了解,他恐怕會氣得跳腳,但又不敢發(fā)作。
倒是那個郭獨射……此人深不可測,怕是沒那么容易對付。”
“郭獨射?”曹操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腐儒罷了!
圣旨在此,大義在此,他郭獨射就算有三寸不爛之舌,也得乖乖認栽!”
正說著,門外有侍衛(wèi)來報:“啟稟主公,荀侍中回來了!”
“哦?公達回來了?”曹操精神一振,立刻道,“快讓他進來!”
很快,風塵仆仆的荀攸,走進了大堂。
曹操定睛一看,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荀攸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蒼白中透著一絲青灰,眼神躲閃,神情萎靡,哪里還有半點出使功成的樣子?
“公達,事情辦得如何?”曹操沉聲問道,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荀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都帶著哭腔:“主公!攸……攸辱沒使命!請主公降罪!”
“什么?!”曹操猛地站起身來,身前的桌案都被他帶得一晃,“失敗了?怎么會失敗?孫策他敢抗旨?”
“他……他們……”荀攸嘴唇哆嗦著,將在宛城書房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從郭獨射質疑圣旨的來源,到他提出那兩個流氓問題,再到最后那番霸道無比的宣,荀攸不敢有絲毫隱瞞。
整個大堂,鴉雀無聲。
曹操的臉色,由紅轉紫,又由紫轉黑,像開了個染坊一樣。
郭嘉臉上的醉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凝重。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曹操氣得渾身發(fā)抖,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桌案,上面的筆墨紙硯摔了一地,“強詞奪理!
簡直是強詞奪理!南陽郡是他們拿命換來的?
難道他孫堅的命,就不是大漢的命?
我曹操的將士,就不是爹生娘養(yǎng)的?”
“還有那個劉繇,光桿司令?我讓他去當荊州牧,那是皇恩浩蕩!
他郭獨射竟敢如此污蔑朝廷!他這是要反了!他這是要反了!”
曹操在大堂里來回踱步,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胸中的怒火,幾乎要將整個房頂都掀翻。
荀攸跪在地上,頭埋得更低了,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主公息怒。”郭嘉上前一步,勸說道,“為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小事?”曹操怒吼道,“他都指著我的鼻子罵了,這還是小事?!”
“主公,那郭獨射,還……還讓攸帶了一件‘禮物’回來,送給主公……”荀攸猶豫了半天,還是從懷里,掏出了那根打磨光滑的廁籌,雙手呈上。
“禮物?”曹操一愣,他強壓下怒火,從荀攸手中接過那根竹片。
他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這是個什么玩意兒。
“這是何物?”曹操皺眉問道。
“這……這是……”荀攸支支吾吾,實在說不出口。
“說!”曹操厲喝道。
荀攸心一橫,眼一閉,豁出去了:“主公,此物,名為廁籌……乃是……乃是如廁之后,用來……用來刮穢之物……”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