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之內,燈火通明。
一張巨大的荊襄地圖鋪在案上,孫策的目光如同一頭饑餓的狼,死死地釘在“襄陽”兩個字上,指關節因用力而捏得發白。
龍虎軍已成,江東兵強馬壯,他的野心和仇恨,早已按捺不住。
周瑜站在一旁,羽扇輕搖,目光在江夏與襄陽之間游移,同樣在思索著破局之法。
唯有郭獨射,安然坐于主位,姿態閑適地品著新進的香茗,仿佛帳外那股沖天的殺伐之氣,與他毫無關系。
終于,孫策按捺不住那股躁動,猛地抬頭。
“父師!”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嘶啞。
“我們兵鋒已利,糧草充足,下一步,該打誰?”
郭獨射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將茶杯湊到唇邊,輕輕吹開浮葉。
兩個字從他唇間淡然吐出。
“荊州。”
轟!
孫策腦中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瞬間沸騰。
那是荊州。
是劉表的地盤。
對于這個名字,孫策有著近乎本能的渴望與恨意。
渴望,是因為荊州富庶,是天下腹心,得之可圖霸業;
恨,則是因為他的父親孫堅,就死在征討荊州的路上,喪命于黃祖之手。
公仇私恨,交織在一起。
“父師!您終于要對劉表那老兒動手了嗎?”
孫策激動地站了起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太好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了!”
“父師,您下令吧!要多少兵馬?”
“您說個數!我親自帶隊,第一個殺進襄陽,取了劉表的人頭,為父親報仇!”
他此刻就像一頭聞到血腥味的幼虎,迫不及待地想要撲上去,將敵人撕成碎片。
郭獨射看著孫策那副急不可耐的樣子,非但沒有贊許,反而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坐下。”
簡單的兩個字,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孫策的興奮勁兒像是被一盆冷水澆滅,他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著郭獨射,但還是依坐了回去。
“父師……”
“我問你,伯符。”郭獨射放下茶杯,看著他,“你憑什么覺得,你能取了劉表的人頭?”
“我……”孫策被問住了,他梗著脖子道,“我江東兵精糧足,更有父師您在,還有徐晃、張郃他們加盟,兵強馬壯,為何不能?”
“兵強馬壯?”郭獨射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嘲弄,“袁紹兵馬不比你強?實力不比你壯?”
“結果呢?被我拐走了三根頂梁柱,后院起火,現在估計還在頭疼怎么收拾郭圖留下的爛攤子。”
“打仗,從來都不是只看誰的拳頭大,誰的兵多。”
他伸出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
“你告訴我,荊州是什么地方?”
孫策想了想,說道:“北據漢水,南極瀟湘,東連吳會,西通巴蜀,乃四戰之地,天下要沖!”
這些都是書上寫的,他背得滾瓜爛熟。
“說得不錯,像個讀書人。”郭獨射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可你只看到了它的好,沒看到它的難。”
“劉表,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只是一個守戶之犬嗎?”
“難道不是嗎?”孫策不服氣地說道,“他不過是個空談闊論的腐儒,占據荊州多年,卻無寸進,”
“只知招攬名士,裝點門面。若非手下有黃祖、蔡瑁等人,他什么都不是!”
“說得對,但又不對。”郭獨射道,“你把劉表看扁了,這正是他最厲害的地方。”
“什么?”孫策和周瑜都愣住了。
郭獨射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劉表此人,確實不是雄主,他沒有爭霸天下的野心和魄力。”
“但是,他是一個非常高明的守成之主。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平衡’。”
“平衡?”周瑜若有所思。
“沒錯,平衡。”郭獨射解釋道,“荊州內部,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
“有以蔡瑁、張允為首的外戚軍事集團,他們是南郡豪族,掌握著水軍和大部分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