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將軍府的大堂,氣氛肅殺。
袁紹高坐主位,臉色鐵青,目光如刀,死死地盯著堂下那個被五花大綁的魁梧身影。
韓猛被人用擔架抬了上來,鼻梁塌陷,滿臉青紫,纏著厚厚的繃帶,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樣子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郭圖站在一旁,義憤填膺,唾沫橫飛。
“主公!此風斷不可長啊!”
“徐晃一介降將,不思感恩圖報,竟敢在軍營之中,公然毆打我軍大將!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斗毆,這是對主公您的挑釁!是對我整個河北軍紀的踐踏!”
“今日他敢打韓猛將軍,明日他就敢對審正南動手,后日,他是不是就敢提著斧頭,來這大堂之上,對主公您不利了?”
郭圖聲色俱厲,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針,狠狠地刺在袁紹那敏感又多疑的神經上。
“依我之見,必須將徐晃立刻斬首示眾!以儆效尤!否則,軍心必亂,后患無窮啊主公!”
大堂之上,河北系的將領們紛紛附和。
“郭公所極是!必須嚴懲!”
“降將之心,其心必異!留著他就是個禍害!”
徐晃跪在堂下,一不發。
他低著頭,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知道,任何辯解都是徒勞的。在這個地方,真相是什么,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位上那個人,想聽到什么。
袁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
他最看重的,就是臉面和權威。
徐晃這一拳,打在韓猛臉上,卻也像一記耳光,抽在了他袁紹的臉上。
“來人!”袁紹猛地一拍桌案,眼中殺機畢露,“將此獠……拖出去,斬了!”
“主公不可!”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個身影,排眾而出,跪倒在地。
正是張郃與高覽。
“主公息怒!”張郃沉聲說道,“徐晃毆打同僚,罪責難逃。但罪不至死啊!”
高覽也急切地說道:“主公!徐晃乃當世猛將,勇冠三軍!”
“如今我等與公孫瓚的戰事未了,南邊又有曹操虎視眈眈,正是用人之際!”
“若因一場醉酒斗毆,便斬殺一員大將,豈不是自斷臂膀,讓天下英雄寒心?”
“儁乂,你這是何意?”郭圖立刻將矛頭對準了張郃,“你是在為這個叛將求情嗎?莫非你們……”
“郭公!”張郃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劍,直視郭圖,“我只是就事論事!”
“韓將軍與徐將軍之間的恩怨,軍中人盡皆知。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想必大家心中都有一桿秤!”
“張郃!你大膽!”郭圖被他氣勢所迫,竟后退了半步。
“主公!”張郃不再理會郭圖,而是轉向袁紹,懇切地說道,“殺一個徐晃容易,但天下人會怎么看主公您?”
“他們會說,袁本初氣量狹小,不能容人!連一個真心來投的猛將都容不下!到那時,還有誰敢來投奔主公?”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袁紹的軟肋。
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聲。
他要的,是天下歸心,是萬民景仰。
袁紹眼中的殺氣,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猶豫。
張郃見狀,趁熱打鐵:“主公若覺得不懲治徐晃,難以服眾。”
“可將其貶為士卒,發往北疆,戍守邊關,抵御烏桓。”
“讓他戴罪立功,用他的武勇去對付敵人,豈不比一顆落在地上的頭顱,更有用處?”
這個提議,給了袁紹一個完美的臺階下。
既能彰顯他的“寬宏大量”,又能懲罰徐晃,還能廢物利用。
“嗯……”袁紹沉吟片刻,最終揮了揮手,一臉的意興闌珊。
“罷了。就依儁乂之。將徐晃……革去將軍之職,貶為步卒,即日啟程,發往漁陽戍邊,無我將令,終身不得返回!”
一場風波,再次平息。
郭圖雖然不甘,但也不敢再多。
張郃和高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和……決絕。
……
當晚,鄴城北門。
一隊押送“犯人”徐晃的兵馬,正準備連夜出城。
隊伍行至一處僻靜的拐角,兩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正是張郃與高覽。
負責押送的校尉,是張郃的舊部,見狀連忙行禮。
張郃揮手讓他退下,走到了徐晃面前。
此時的徐晃,已經換上了一身尋常士卒的破舊衣甲,昔日的威風,蕩然無存。
“公明,你……真打算去漁陽?”張郃的聲音,有些沙啞。
徐晃抬起頭,看著眼前兩位昔日的同僚,慘然一笑:“不去漁陽,又能去哪兒?等著被郭圖那些人,再尋個由頭弄死嗎?”
“公明兄,我們……”高覽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不必說了。”徐晃搖了搖頭,“今日,多謝二位相救。此恩,徐晃記下了。只是,這河北,真不是我等久留之地。”
他看著張郃,忽然問道:“儁乂,前幾日在酒肆,點醒我的那個白衣商人,你……可見過?”
張郃心中一動,他知道,時機到了。
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那你可曾收到過,一只神秘的錦囊?”
徐晃愣住了。
張郃便將西山大營之事,和自己的猜測,全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