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炳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強行壓下心中的翻涌,臉上恢復了慣有的、屬于錦衣衛指揮使的威嚴與冷漠。
“打起精神,進城。”
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的他,奉命監斬,駱炳不能替皇帝丟了天子的威嚴。
隊伍來到關下,通報姓名官職后,關門緩緩打開。
出乎駱炳意料的是,山海關總兵吳三桂,竟然親自率領一眾將領,在城門內等候迎接。
只見吳三桂一身總兵官服,外罩貂裘,滿面紅光,笑容可掬,快步迎了上來,遠遠便拱手道:“哎呀呀。駱指揮使大駕光臨,末將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啊。”
態度熱情得近乎謙卑,仿佛來的不是監斬他“功勞”的錦衣衛頭子,而是朝廷派來犒賞三軍的欽差大臣。
駱炳心中冷笑,面上卻也不動聲色,翻身下馬,拱手回禮:“吳總兵客氣了。本官奉旨前來公干,怎敢勞動吳總兵親迎。”
“應該的,應該的。”吳三桂熱情地拉住駱炳的手臂,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
“指揮使遠道而來,一路辛苦。末將已在府中備下薄酒,為指揮使接風洗塵。請。”
“吳總兵美意,本官心領了。”駱炳淡淡道:“只是圣命在身,不敢耽擱。還是先辦正事要緊。不知那兩名逆賊…”
“哎。”吳三桂大手一擺,打斷了他的話,臉上露出憤慨之色:“指揮使放心。那兩個罪大惡極之徒,此刻正牢牢關在死牢之中,插翅難飛。處決的一切事宜,末將也已準備妥當,只等指揮使大人蒞臨監刑,明正典刑。”
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語氣卻更加誠懇:“說起來,此次能破獲此等驚天大案,也多虧了陛下圣明,運籌帷幄之中啊。末將不過是依旨行事,盡了為人臣子的本分罷了。陛下派指揮使親來,足見對此案的重視,對邊關將士的體恤。末將與三軍將士,感佩莫名。”
這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既表了功勞,又拍了皇帝和馬屁,更是將駱炳此行的“監斬”性質,巧妙地模糊成了“代表陛下重視和體恤”。
駱炳心中更是寒意森森。這吳三桂,果然是個厲害角色,臉厚心黑,演技精湛,難怪能坐到這個位置,難怪連陛下都在他手上吃了大虧。
他不再多,只是點了點頭:“既如此,便有勞吳總兵安排。”
“好說好說。指揮使請先隨末將入府稍事休息,沐浴更衣,去除乏氣。明日午時,校場之上,便請指揮使大人親自監刑,以彰國法。”
吳三桂笑容滿面,再次熱情地引路。
駱炳跟著吳三桂,在一眾山海關將領或敬畏、或探究、或隱含敵意的目光中,走進了這座雄踞天下的第一關。
關內街道寬闊,兵營整齊,士兵操練之聲不絕于耳,顯得軍容鼎盛,戒備森嚴。
吳三桂一路走,一路頗為自得地向駱炳介紹關防情況,語間不乏炫耀兵威之意。
駱炳默默看著,聽著,心中卻是在評估著這座關隘的防御,評估著吳三桂對這支軍隊的掌控力,。
不得不說,吳三桂練兵還真的是有一套。
這些將士,似乎對吳三桂無比的恭敬。
但那顆懷疑的種子,早已種下,并且正在悄無聲息地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