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卻挺直腰背,目光堅定地與朱興明對視:“陛下明鑒,若以謀反論處,桐城將有六百七十八戶人家被株連,其中不乏襁褓嬰兒與耄耋老人。他們何罪之有?”
“放肆,”朱興明拍案而起:“國法森嚴,豈容你在此妄議。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愚蠢不愚蠢!”
盡管朱興明雷霆震怒,張定卻依舊堅持己見:“不一樣,這不一樣?!?
朱興明一怔:“什么不一樣。”
“陛下這是濫殺無辜,其親朋家人何罪之有。臣一直都在反對,株連九族實則有悖天道?!?
“哼,天道。朕不相信什么天道,朕只想長治久安。朝廷把這些讀書人慣成什么樣子了,只是讓他們吃了點苦頭,就敢造反。長此以往,這還了得?!?
“臣以為,讀書人有怨乃人之常情。畢竟,改革觸動了他們的利益。這些人鬧事,也是被蠱惑煽動?!?
朱興明憤怒的看著他:“張定,朕要的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官員。而不是什么圣母,你給朕滾出去,朕今日不想再見到你。”
張定還待再說,朱興明拂袖怒喝:“滾!”
張定無奈,只好施禮退了下去。
夜色如墨,張定在書房中來回踱步。燭火將他消瘦的身影投在墻上,顯得格外孤獨。案頭堆滿了各地送來的文書。
自他主持改革以來,清丈田畝、整頓吏治、減輕賦稅,國庫確實日漸充盈,百姓負擔減輕,但同時也觸動了士紳階層的利益。
“老爺,宮里來人了?!崩瞎芗依隙呕艔埖赝崎T而入。
張定心頭一緊。果然,朱興明的貼身太監來福站在院中,低聲道:“陛下口諭,召張大人即刻入宮覲見。”
不是說,皇帝不想再見到自己么、
這自己剛回府上,屁股還沒坐熱。緊接著,又被宣召進宮了?
沒辦法,張定只好施禮:“臣領旨?!?
“張大人,陛下對你說的那些話,不必放在心上?!眮砀i_口。
張定一怔,還沒明白這話說的是什么意思,來福已經走了。
當張定再次踏入乾清宮時,已是子夜時分。朱興明換了一身常服,正在燈下批閱奏章,見張定進來,抬起頭看了一眼,
“愛卿白日所,朕思之再三。株連九族實是太重,若輕判了天下人人效仿,又當如何。”
張定知道這是皇帝在給他臺階下,連忙躬身:“臣冒犯天顏,罪該萬死。但桐城書生不過是被李泉、嚴鴻之流蠱惑,若株連過廣,反使民心背離。”
朱興明走到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自朕登基以來,你推行的新政確實使國庫充盈,吏治清明。但反對之聲也日益高漲,你可知,每日道彈劾你的奏折朕這邊有多少么。”
張定苦笑:“臣知道改革必然得罪人。但為了大明江山,為了天下百姓,臣不得不為?!?
朱興明突然大笑,笑聲中既有贊賞也有無奈:“張定啊張定,滿朝文武,唯有你敢對朕說真話。唯有你,敢和朕對著干?!?
皇帝走到御案前,取出一份早已擬好的圣旨:“朕決定采納你的建議,桐城一案,參與書生處以極刑,但是他們的家眷嘛,就流放邊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