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欣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下一秒,她眼圈就紅了,彎腰拉住朵朵的手,聲音哽咽:“朵朵乖,在爸爸這兒要聽話,媽媽……媽媽過幾天再來看你。”
說完,她流著淚快步往外走,就連背影好像都充滿了委屈。
“爸爸!你看你把媽媽氣哭了!”
朵朵立刻甩開顧時序的手,小臉上滿是怨懟,“你為什么不讓媽媽留下?”
顧時序耐著性子解釋,“媽媽要工作,很忙,不方便住在這兒。”
朵朵突然揚起頭,眼神冷得讓人心驚:“以前我們班張雨涵爸爸也是這樣,不讓她媽媽住家里,卻把狐貍精接回家來!爸爸,葉阿姨就是狐貍精,對不對!”
我被朵朵這番話震撼得差點沒站穩。
“朵朵!”
顧時序的聲音陡然拔高,斥責道:“誰教你說這種話的?什么狐貍精,誰是狐貍精!”
他從未對朵朵如此嚴厲,小姑娘被嚇得渾身一顫,眼圈瞬間紅了,嘴唇哆嗦著,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小丫頭低低地抽泣著,卻又恨恨地看著我。
顧時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沉聲道:“去佛堂罰站,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剛才說的話。”
朵朵咬著唇,一步一回頭地走向佛堂。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真的很可怕,像顧時序,又像蘇雅欣。
很冷,很陰。
我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揪住,就連淺淺的呼吸一口,都疼。
朵朵出去后,顧時序嘆了口氣,道:“你別把朵朵剛才的話放在心上,她還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明白。”
我吸了吸鼻子,喉嚨發緊:“是啊,小孩子能懂什么呢?大人怎么教,她就怎么學罷了。”
顧時序的眉頭立刻蹙了起來,語氣帶著幾分不悅:“你又想說,是雅欣教朵朵的?”
我抬眼看向他,問:“不然呢?不是她教的,那就是你教的。”
“你又開始無理取鬧了!”
顧時序道:“我怎么可能教她這些?當然,雅欣更不可能教她。她剛才不是說了,是幼兒園小朋友說的。”
他明里暗里都在為蘇雅欣開脫,對她半分懷疑都沒有。
而每一次發生任何事,我都是第一個被他懷疑的對象,我只覺得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席卷而來。
累了,真的太累了!
我疲憊地嘆了口氣,連多余的話都不想再說,轉身往客房里走去。
明明已經深夜,可我卻毫無睡意。
腦海里反復回響著朵朵剛才的話,還有她剛才看我的眼神。
心口的悶堵變成了尖銳的疼痛,密密麻麻地蔓延開來。
我甚至在想,顧時序會不會沒有騙我?
朵朵真不是我女兒,只是我太期待那個孩子沒死,才會執拗地以為朵朵就是那個孩子。
……
一夜輾轉反側,天剛蒙蒙亮,我就醒了。
頭很痛,昏昏沉沉的。
之前心理醫生給我開的藥早就吃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失眠、頭痛。
但現在,那種熟悉又可怕的感覺,回來了。
我請了半天假,上午去找了之前的心理醫生。
醫生從電腦記錄里看到我上次的就診時間,深深蹙眉:“怎么中間這么久都沒有來復查過?”
“我吃了之前您開的藥,覺得好了很多。再加上最近事情太多,就忘了……”
我說完,心理醫生凝重地說:“心理抑郁最忌諱像你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吃藥只能獲得短暫的恢復,只有通過定期的心理疏導才能治根。你還這么年輕,如果抑郁癥繼續發展下去,后果比你想象的要嚴重許多。”
最終,我決定重新接受心理治療。
我坐在沙發上,醫生坐在我對面。
“那我們聊聊現在最讓你難安的事吧。”
我將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醫生,主要是關于朵朵的。
沒想到醫生聽完,忽然笑了笑,剛才凝重的表情都輕松了許多。
他點點頭,道:“葉女士,你這次,進步很多。”
我愣了下,不可思議地問:“進步?我沒明白……”
“你沒再揪著你和你丈夫的感情較勁。”醫生平緩地開口道:“以前你總說‘他為什么不信我’?‘他究竟是什么時候變心的’?可剛才你說的全是你和女兒的關系。至少,你對這段婚姻,已經放下了。”
我小心翼翼地問:“那這種情況,會比之前那種好治療一些嗎?”
醫生耐心地幫我分析著:“擺在你面前的無非兩個答案。要不,朵朵是你親生的。那孩子心性不定,就算現在暫時對你有偏見,總有辦法慢慢掰過來。她是孩子,不是石頭,只要你花心思,總會有回響。要不,她不是你親生的。那就更簡單了!你連‘母女’這層牽絆都不用顧了,這段婚姻值不值得留,心里反倒更清楚了。”
他頓了頓,又補了句:“你現在愁得太早了。連她是不是你女兒都沒確定,就先把自己熬得頭痛失眠,劃算嗎?萬一不是,這些天的難過,不就白受了?”
醫生的話,讓我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盡管我知道,我要面臨的問題還有很多,但我需要一步一步來,自己不能亂。
拿了藥走出診所,天朗氣清,我連腳步都輕快了些。
回到新聞社,我把手邊的幾個新聞稿處理了一下,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這時,手機響了,是沈老夫人的電話。
我立刻接了起來,老夫人說想我了,讓我晚上去吃飯。
老夫人郁悶地說:“最近宴州媽媽身體不好,他今晚又要去姜家。只有我這個老太太一個人,吃什么都沒滋沒味兒的。”
聽聞沈宴州晚上不在場,我便答應了老夫人。
上次高爾夫球場之后,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挺怕見到沈宴州的。
……
到達沈家時,傭人剛把飯菜擺上桌。
屋內四季如春,沈老夫人養的綠植生機盎然。
見我鼻尖凍得發紅,老夫人招呼著我:“快進來!外面冷吧?今年雖然還沒下雪,可這天氣真是能把人凍死。”
我笑著道:“還好,上下班都開車,在外面的時間少。”
我剛坐下,外面響起了車子引擎聲。
沈老夫人一愣,疑惑地道:“不對啊,宴州今晚說是去姜家,怎么回來了?“
我也趕忙站了起來,有點拘束。
沒過幾分鐘,沈宴州就進來了。
看到我時,他腳步微頓,眼神里閃過一絲訝異。
隨即,他轉向沈老夫人,平日里孝順的他,今日語氣卻帶著幾分指責:“奶奶,您究竟跟我媽說了些什么?以后,您能不能別再亂點鴛鴦譜了?”
沈老夫人也來了氣,道:“你過了今年就三十五了,終身大事還不該定下來嗎?我覺得昭昭這孩子不錯,就把照片發給你母親看看,順便給她打個電話,想跟她商議一下你的婚事。她倒好,我話沒說完,她就把電話給掛了。這是對長輩該有的態度嗎?”
我頓時驚住了。
沈宴州的母親不就是顧時序的外婆嗎?
沈老夫人竟然在顧時序的外婆面前,撮合我和沈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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