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沒有血緣關系。
車內的沉默在發酵,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楚綿收回視線,看向身邊的男人,主動打破了這份沉寂。
“我們現在去哪兒?”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這片凝滯的空氣里。
傅靳年緩緩睜開眼,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轉向她,里面的波瀾被他很好地掩飾了起來。
“你剛才不是說想回家?”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送你回楚家老宅。”
楚綿聞,輕輕搖了搖頭:“我暫時還不想回去?!?
傅靳年眉心微蹙,有些不解:“現在已經很晚了?!彼戳艘谎弁蟊?,“再不把你送回去,你那五個哥哥,怕是要全城通緝我了?!?
他的語氣里帶了點調侃的意味,似乎是想緩和一下氣氛。
楚綿被他逗得失笑,唇角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他們沒那么夸張?!?
“那也得送你回去?!备到陥猿值?,語氣不容置喙。
車廂里又安靜了下來。
楚綿看著他故作堅強的側臉,那挺直的鼻梁,緊繃的下頜線,無一不在訴說著這個男人的固執和驕傲。
在醫院里,她牽住他手時,清晰地感覺到他在顫抖。
他不是不在意。
他只是習慣了把所有的脆弱和傷痛,都自己一個人扛。
沉默片刻后,楚綿忽然轉過頭,清凌凌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認真地問:“傅靳年,你真的……不需要我陪著你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精準地投進了傅靳年那看似平靜無波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需要嗎?
答案是肯定的。
他現在迫切地需要。
閔祥玉的那些話,像一把生了銹的鈍刀,一遍遍地切割著他早已結痂的傷口。
從小到大,他早就習慣了她的冷漠和刻薄,也早就隱約猜到了自己身世的真相。
可當真相被如此不堪的方式血淋淋地揭開,當著所有人的面,公之于眾時,那種被至親之人棄如敝履的羞辱和刺痛,還是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想把她留在身邊。
想感受她身上的溫度,想聽聽她的聲音,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靜地待在一起,都能讓他緊繃的神經得到片刻的喘息。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在她面前,展露出如此狼狽不堪的一面。
尤其這個女人,是楚綿。
傅靳年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迎上她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看起來有些勉強的笑容:“我早就知道我和她沒有血緣關系,所以她今天說的話,對我沒什么影響?!?
他頓了頓,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沉穩:“別擔心我。我沒事?!?
他把話說得滴水不漏,將自己偽裝得無懈可擊。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彼俅螐娬{,語氣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固執。
楚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從他那雙故作平靜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脆弱和掙扎。
她知道,他是在逞強。
但她也知道,這個男人的驕傲,不容許任何人去觸碰。
“好?!彼罱K還是點了頭,沒有再堅持。
有些傷口,需要他自己舔舐。
她能做的,只是在他需要的時候,伸出手。
勞斯萊斯在楚家老宅門口停下。
傅靳年沒有下車,只是隔著車窗,看著楚綿走進那扇燈火通明的大門,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他臉上所有偽裝的輕松和不在意,瞬間土崩瓦解。
男人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眉心,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駕駛座上的周勤連大氣都不敢出。
“開車?!?
傅靳年閉著眼,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車子重新啟動,匯入車流。
“剛才在醫院,”傅靳年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看到溫硯塵了?”
周勤心頭一凜,連忙恭敬地回答:“是的,二爺。他跟華夏醫院的院長和幾個主任站在一起?!?
“他做了什么?”
周勤回憶了一下,說道:“我當時離得不遠,無意間聽到幾句。溫硯塵好像在跟華夏醫院的院長談合作,關于一種……唐氏綜合征的特效藥?!?
傅靳年猛地睜開了眼睛,眸中寒光迸射。
“唐氏綜合征特效藥?”
他冷笑一聲,語氣里滿是嘲諷。
以目前的醫療水平,根本不可能研制出這種特效藥。
溫硯塵打著這個幌子,無非是想借著華夏醫院這塊金字招牌,圈錢斂財,收割那些絕望的病患家屬。
手段真是又蠢又毒。
傅靳年沉默了片刻,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擊著,昏暗的車廂里,手機屏幕的光亮照亮了他冷峻的側臉。
他將周勤聽到的話,原封不動地發給了楚綿。
最后,他加上一句:你怎么看?
……
楚綿剛回到自己的臥室,換下身上的衣服,就聽到了手機信息提示音。
她拿起一看,是傅靳年發來的。
當看清信息內容時,她清冷的眸子瞬間沉了下來。
唐氏綜合征特效藥?
溫硯塵還真是敢想。
作為醫學界的頂尖人物,楚綿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先天性的染色體疾病,以現有的技術根本無法根治,所謂的特效藥,不過是天方夜譚。
溫硯塵這是在拿人命開玩笑,是在吃人血饅頭!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回復了兩個字:假的。
信息剛發出去,傅靳年的信息又進來了。
打算怎么做?
楚綿看著屏幕上這簡短的五個字,唇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
她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敲擊。
他想跟華夏醫院合作,也得問我同不同意。
這個合作,我截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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