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幾乎是咆哮出聲:“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是我兒子!你讓我怎么冷靜!”
他雙眼布滿血絲,理智全無,只想沖過去抓住楚綿的領(lǐng)子問個究竟。
可他剛一動,就被傅靳年堅實的手臂擋住了去路。
“靳年你讓開!”
傅行嘶吼著,伸手要去推傅靳年。
傅靳年面色一沉,手腕稍一用力,反手推在傅行的肩膀上。
他沒想用多大的力氣,但傅行被悲痛和憤怒掏空了身體,腳下本就虛浮,被這么一推,竟然后退兩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冰涼的地面上。
“……”
楚綿眸光微動,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傅靳年寬厚的背脊。
那兩個保鏢更是嚇得魂都快飛了,想上前又不敢,只能僵在原地。
整個走廊瞬間安靜得可怕。
傅行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傅靳年:“你、你推我?我是你大哥!你竟然”
這是他弟弟,從小跟在他身后,長大后雖然疏遠(yuǎn),卻從未對他有過任何不敬的親弟弟。
今天,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對他動手了。
傅靳年擰了擰眉心。
他本來就沒用多大力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悲涼涌上心頭,傅行再也繃不住了,一個四十五歲的男人,傅家的家主,就這么坐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捂著臉,發(fā)出了壓抑又痛苦的嗚咽聲。
“嗚嗚!我兒子……我的蘊兒……他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啊……”
“好不容易醒過來……現(xiàn)在又……”
他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為人父的絕望,偶爾抬起淚眼,視線依舊落在楚綿身上。
“把他扶起來。”傅靳年對著兩個保鏢吩咐道。
保鏢如蒙大赦,趕緊上前去攙扶傅行。
“別碰我!”
傅行卻一把甩開他們的手,自己掙扎著扶著墻站起來,然后重重地坐到一旁的長椅上,埋著頭,肩膀劇烈地聳動。
“大哥,”傅靳年沉聲開口,聲音里沒有半分退讓,“你想想清楚,如果阿綿真要害傅蘊,何必等到今天?”
“第一次開顱手術(shù),她有無數(shù)種方法可以讓他永遠(yuǎn)醒不過來,為什么要多此一舉,救活他,再來害他一次?”
傅靳年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傅行幾近燃燒的理智上。
他抽噎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
是啊……
為什么?
他想起在錦海第一次見到楚綿時的情景,那是個清冷孤傲的女孩,眼神干凈,不像是有如此歹毒心腸的人。
更何況,她現(xiàn)在是靳年的未婚妻,是傅蘊名義上的小嬸嬸。
傅蘊已經(jīng)對她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她根本沒有下手的動機。
見傅行終于冷靜下來,傅靳年繼續(xù)說:“真兇的事可以慢慢查,現(xiàn)在重要的是傅蘊。”
提到兒子,傅行剛剛平復(fù)的心又被揪緊,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在你們來之前,張醫(yī)生出來過一次,說…說在蘊兒的血液里,檢查出了大量的地西泮。”
楚綿眉心微蹙。
地西泮,一種強效的鎮(zhèn)靜催眠藥。
少量使用可以安撫精神,一旦過量,尤其是在傅蘊這種顱腦重創(chuàng)的病人身上,會導(dǎo)致深度昏迷,最終變成一個活死人。
好狠的手段。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主治張醫(yī)生一臉凝重地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手拿文件夾的護士。
“哪位是病人家屬?”護士焦急地問。
傅行渾身一顫,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嘴唇哆嗦著:“我…我是他父親。”
護士看了他一眼,將手里的文件夾遞了過去,公式化的聲音此刻卻像催命符:
“這是病人的病危通知書,請您簽字。”
病危通知書。
五個字,像五把重錘,狠狠砸在傅行的心上。
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又一屁股跌坐回長椅上,整個人都失去了支撐。
傅靳年上前一步,接過那張薄薄的紙,深邃的黑眸直視著醫(yī)生:“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張醫(yī)生推了推眼鏡,神色極為嚴(yán)肅:
“傅小少爺被靜脈注射了大量的地西泮,已經(jīng)陷入重度昏迷和休克狀態(tài)。我們準(zhǔn)備為他注射拮抗劑,但……風(fēng)險非常大,隨時可能……”
后面的話他沒說出口,但在場的人都懂。
楚綿站了出來,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準(zhǔn)備注射什么拮抗劑?劑量多少?”
張醫(yī)生一愣,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他依稀記得,上次為傅蘊做手術(shù)的云溪神醫(yī),身形和聲音都和她有些相似。
聽她問話如此專業(yè),張醫(yī)生不敢怠慢:
“我們準(zhǔn)備靜脈注射03g的氟馬西尼注射液,這是目前唯一能……搏一搏的辦法了。”
楚綿垂下眼睫,飛速地在腦中計算。
氟馬西尼確實是地西泮的特效拮抗劑,但常規(guī)單次最高劑量是02g。
傅蘊做完開顱手術(shù)才沒多久,身體極度脆弱,強行注射02g都已經(jīng)是冒險,03g的劑量,無疑是將他往鬼門關(guān)里再推一把。
可若是不推,傅蘊現(xiàn)在就會死。
傅行聽不懂那些復(fù)雜的醫(yī)學(xué)名詞,但他相信楚綿。
他突然從長椅上滑落在地,膝蓋重重地磕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楚小姐!”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醫(yī)生和護士更是錯愕地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氏集團的總裁,京城傅家的家主,竟然給一個年輕女孩跪下了!
“楚小姐,求求你,救救蘊兒!”
傅行老淚縱橫,再也沒有了半分家主的威嚴(yán),只是一個瀕臨絕望的父親。
“剛才是我混賬!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我不該懷疑你,不該對你說那些話!”
“我給你磕頭了,求你救救我兒子,只要你能救他,我傅行這條命給你都行!”
他說著,就要把頭往地上磕去。
楚綿眉心一擰,迅速后退一步,避開了他的大禮。
她看向傅靳年。
傅靳年上前強行將傅行從地上扶了起來。
或許是情緒太過激動,又或許是這一跪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傅行剛一站穩(wěn),身子就軟了下去,眼睛一閉,徹底暈了過去。
“傅先生!”
“快!送急救室!”
醫(yī)生和護士嚇了一跳,場面頓時又是一陣混亂,兩個保鏢手忙腳亂地將昏迷的傅行背走。
喧鬧的走廊再次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