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查司將審問后的公文奉于桌案。
圣上看完證據,不置一。
四皇子不知為何,身后起了一身虛汗,對于容時的指證憤怒至極,“圣上,這一定是小人構陷。”
“是容時,都是他。”
圣上斥道:“朕又沒問你!”
四皇子陡然頓住,渾身的血液在此刻凝固,圣上這是信了這些人的污蔑?
那瘟疫是什么情形,他怎么會不知情?
他并非冷血之人,也為百姓憂心,那幾個月,他住在城中。
即便是官員攔著他,不讓他出去見那些身染疫病之人。
也曾暗暗說過,疫病恐怕難以治好,已經掩蓋不住傳染蔓延的趨勢。
讓他趕緊撤離。
容旭那時如何?
他坐于屋內,望著案上成堆的醫書,實在不能忍受自己獨坐高臺。
于是,便趁著人不注意,跑到了疫病的村落。
他要親眼看看他大周的臣民如何水深火熱。
他明白比起容珩、容闕還有之前死去的兩位皇子,他的確庸碌了些。
但既然圣上將這個任務交給了他,他無論如何也要交出對得起自己的答卷。
看著滿地的瘡痍,望著路邊那些奄奄一息等死的人,一張張潦草灰拜的面容。
一股惡意涌上心頭,直欲作嘔,他扶著墻邊,心頭瘋狂跳動。
容旭終究是高估了自己,身為皇子,他一向得到了世所能得到的一切,何曾看到過這等慘狀。
青年將拳握緊,用力砸向墻面,“容時,你這輩子,什么都沒做成,一定要救他們!”
“決不能放棄這些百姓!”
他穿梭在蒼涼的人群之中,捂著口鼻,強行壓下心中的惡心和嫌惡,忽然聽到了有人在喧鬧。
“救救她,大夫,你快來!”
圍聚的人群里,似乎有人躺在地上,雙目緊閉。
而其中,有一位身穿粉裙的女子。
她蒙著面,額角沁滿了汗水,彎著腰在為染病的人按壓胸口。
她是那么焦急,目光之中確實一定能救活的篤定。
“沒事,你能活,死不了。”
天地之大,恍若無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終于,那個病人重新吸了氣。
女子才隔著面紗,笑了下,彎起了眼睛。
隨后她又被形形色色的人拉走了,容旭剛想追過去,卻很快看不到她的身影。
“哎,你過來幫忙,干什么吃的!”
容旭被人們當成了壯丁,拉著到處搬東西,一會兒時草藥,一會兒是干草之類的。
很快,容旭累極了,靠著柱子休息,沉沉睡去,大概是太沉了,不省人事。
忽然眼前,落下了一道倩麗的陰影。
女子垂下頭,貼著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跳聲,咦了一下,“心臟這么有力,你倒像是個正常人,沒有染病啊?”
一股藥香沖入了他的鼻腔,容旭猛然驚醒!
“你?”
“你是大夫,我今日見你救了人。”
女子好笑地眨動眼睛,“我?”
“我今日救了好多人,你說的是誰?”
容旭看得愣住了,女子宛若春風一般的笑容,越過了千山萬水,正中他的心臟,戳了一下。
他不是沒有見過各色各樣的女人。
美的,清麗的,妖艷的。
卻從未像那時一般,心弦波動。
他見證了她每日不停地醫治病人,仿佛不會累,不會疲憊,并始終對醫術抱有赤誠。
那是虛偽的他從來沒有的真誠。
她的堅韌激勵了他,在禾瑛的救治下,疫病得到了控制。
容旭也重振旗鼓,在禾瑛的建議下,將病死的人集中掩埋。
將百姓,按照病情的輕重緩急分類,遏制高價兜售藥草的奸商,全力配合禾瑛,調撥藥草,再由禾瑛教導臨時的醫者,為病人們分批診治。
很快,最后一人得以痊愈。
這場曠古的戰爭,終于落下了帷幕。
那一日容旭與禾瑛在鄉間小道并肩而行
禾瑛告訴他,她是藥王的關門弟子,雖然容時不知道那藥王是誰,但他這些時日親眼所見,禾瑛的醫術極佳,是個善良醫術高明的醫者。
宴席總要散去,他問禾瑛,“禾瑛姑娘往后打算去哪里?”
禾瑛似乎想走,目光很遠,“我要去其他地方,若是還有病人,便去開個醫館,收些徒弟,將醫術傳下去。”
那是容旭第一次生出了強大的叛逆之心,他深深地望著禾瑛,忽然心中跳出了個狂妄的念頭。
不要走!
他也這么說了,“禾瑛,能不能不要走”
禾瑛抬起了眼睛,似春日的柳枝,淡然溫柔,他一眼就淪陷了,鬼使神差說:“我不想你離開。”
“我是皇子,我可以幫你開醫館,我也可以幫你雇學童,我能幫你出書,將醫術傳承。”
禾瑛愣住了,眼眸睜大,不知道說什么。
他仍喋喋不休,生怕自己說遲了禾瑛便要拒絕,
“這里,是我們全力費心重建的家,你真的舍得離開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說得太傷感,禾瑛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她喉嚨滾動,“是”
“這里對我,的確難以忘記,一生都忘不了。”
而后她沖他笑了起來,“我不走,因為我也舍不得你。”
半年之久,這是容旭這二十多年來最快樂的時光。
也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自己靠實力掙來的政績。
雖然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野心代替了他最初的諾。
赤蓮圣女、赤蓮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