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陸川在酒樓被人捅了一刀。
人被抬回來的時候,腹部還插著一把匕首。
渾身血淋淋的。
兩名老大夫正在屋內(nèi)給陸川醫(yī)治,一盆盆的血水被丫鬟端出來。
送陸川回來的是裴驚蟄。
他從刑場回去的路上,正巧路過出事的酒樓。
現(xiàn)在太和縣接管的縣令還沒有上任,這事也只能他先管著,更何況,這還是宋今瑤的兒子,他更是不能不管。
“抱歉,傷人的是陸蕭,他今日剛被放出去。是我思慮不周了,早知該多關(guān)那小子幾日的。”
“出事后,他就跑了,我已經(jīng)派人去捉拿了……”
二人站在陸川的院子里,說著話。
宋今瑤神色復(fù)雜地看了眼四兒子的房間,搖了搖頭。
裴驚蟄這般把責(zé)任往身上攬,她怎么敢接受?
若不是知曉對方和小舅舅的關(guān)系匪淺,就沖著裴驚蟄大理寺卿的身份,換做平時裴驚蟄這般說辭,她定要誠惶誠恐跪下來,再道一句受不起。
“裴大人多慮了,這事怎么能怪您呢?老二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又沖動,那日老二被趕出去,是我命老四去的,那時候老二就叫囂著定不會放過老四,說來說去,其實也是我……”
說著,她話音頓下來,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她沒打算原諒老四,但看著這個白眼狼命在旦夕,她還是控制不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說到底,這一世不像上一世。
上一世,老四被兩個哥哥洗腦,背刺她。后續(xù)因著陸岳那個冒牌貨的施壓,老四也對她不搭不理,任由她慘死。
但這一世,這個時間點上,老四也就還是個剛過束發(fā)十八九歲,不到弱冠的少年,那些后續(xù)的事情也還沒有發(fā)生。
她承認(rèn),老四能變成這樣,有陸修遠(yuǎn)和陶又蓮,以及陸岳的關(guān)系,但誰又能說沒有她前世太過溺愛孩子的錯呢?
良久,宋今瑤重重地嘆了口氣,心緒復(fù)雜得厲害。
“裴大人公務(wù)繁忙,若是有事處理,便去忙吧。”
“今日還要多謝裴大人送他回來。”
宋今瑤語氣敬重又帶著疏離,裴驚蟄不由得蹙了眉。
“我跟你小舅舅相識,往后說話大可不必這般見外。”
這是裴驚蟄第一次在宋今瑤面前提起燕家。
宋今瑤還以為對方會一直不說也不提呢。
她下意識順口問了句:“裴大人跟小舅舅關(guān)系很好?”
“嗯,很好,我們稱兄道弟多年。”
說完,裴驚蟄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就是這個兄弟太不厚道了,凈不干人事。
宋今瑤:“……”
小舅舅來信可沒說過二人是以兄弟相稱的。
那按輩分來算,她豈不是也要管裴驚蟄叫點什么?
裴驚蟄并不知宋今瑤心里所想,若是知道,怕是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把剛剛的話收回去。
這時,兩個老大夫背著藥箱出來了。
宋今瑤見了不由得疾步過去問道:“大夫?里面人……沒生命危險吧?”
“那一刀未傷到要害,不打緊的,公子年輕恢復(fù)快,養(yǎng)個些時日就能生龍活虎,夫人莫擔(dān)心。”
聞,宋今瑤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她松了口氣。
她命白霜給了二位大夫付了診金,送人離府。
自己轉(zhuǎn)了身,想朝院外走,腳步卻又有些遲疑。
杜嬤嬤湊過來建議道:“夫人?要不您進(jìn)去看看四少爺?”
都是當(dāng)過母親的,她哪能看不出夫人心中那點糾結(jié)呢?
唉!
母親這個身份,就像是來還債的。
兒女萬般不是,也終究會揪著母親的心!
到底是自己生養(yǎng)出來的,豈能真的完全做到一丁點都不在意呢?
當(dāng)然,陸蕭那個畜生另算,那家伙就是個沒人性的,連自己的親弟弟也要殺。
可恨到不值得原諒。
裴驚蟄也道:“正巧,我也要進(jìn)去問問受害人口供,你……和我一起?”
“好。”宋今瑤遲疑了一下,點了頭。
失血過多,讓陸川臉色有些慘白,病歪歪地躺在榻上。
他見到宋今瑤進(jìn)來,激動之下臉上倒是泛了些許紅暈,眸子里也極快地閃過一抹亮光。
他沒有看其他人,甚至那個跟母親一起進(jìn)來,位高權(quán)重的裴大人他都沒有看,他就只盯著宋今瑤,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母親,您能來看孩兒,孩兒很高興。”
“以前是孩兒做了很多混賬事,傷了母親的心。”
“今日我……偷偷去了刑場,這才知道那人竟然做了那般多惡事,而我還跟著他一起騙母親……”
“母親,孩兒對不起您!”陸川聲音哽咽,眼中泛著淚光。
宋今瑤并沒有靠近床榻,聽到陸川這般說,怔愣了下。
這還是老四第一次如此發(fā)自肺腑,又鄭重地跟她道歉。
可她沒打算原諒,兩世被背刺的痛,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說是怕了,還是被傷透了,都無所謂了,總之現(xiàn)在她的-->>心里還梗著一根刺。
所以,她沉默著,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