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盛霆驍的車停在了林小立那棟破舊的出租樓下。
他抬腳上樓,拍了拍門。
沒人應。
他找來一根鐵絲,這種老破小的門鎖,簡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沒捅兩下,門“咔噠”就開了。
門一推開,一陣清淡的玫瑰花香撲面而來。
小桌上的花瓶上插著三支孤零零的白玫瑰。
房子小得可憐,一眼望到頭,但收拾得倒還算整潔干凈。
窗戶沒關嚴實,嗚嗚的寒風從縫里鉆進來,吹得窗簾左搖右擺。
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蜷縮著的人影。
林小立緊緊抱著那個叫“來錢”的傻氣大布偶,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被子被她踹到了腳邊,薄薄的睡裙也卷到了大腿根,兩條腿雪白修長,晃得人眼疼。
他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滾燙。
他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個川字。
“林小立。”他壓著嗓子叫了一聲。
床上的人動了動,哼唧了兩下,沒醒。
他二話不說,拉開旁邊的小衣柜,扯出一件還算厚的長外套,把她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然后攔腰抱起就往外走。
懷里的人很輕,整個身體卻像個小火爐,滾燙的溫度隔著衣料烙在他的胸膛上。
肯定是今天淋了那場雨,活該。
司機看見自家大少抱著個人出來,嚇了一跳,趕緊跑過來拉開車門。
“去醫院。”
他簡意賅地吐出三個字,抱著懷里的人坐進后座,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他挺喜歡她現在這個乖巧的樣子,不頂嘴,也不像只渾身長滿刺的刺猬。
突然,她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起來,眼角滾下一滴淚。
“不要,別碰……我的孩子。”
“別……別傷害他。”
她含混不清地囈語著,整個人都陷入了夢魘。
孩子?
都燒成這樣了,還惦記著她的肚子?
盛霆驍氣得牙根發癢,一股邪火直沖腦門,真想立刻就把她從車里丟出去。
可下一秒,他的手卻不聽使喚地伸了過去,用指腹粗暴又笨拙地擦掉她的眼淚,然后,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
到了醫院,盛霆驍抱著她直沖急診。
醫生護士呼啦啦地圍了過來。
“發燒了,她懷有身孕,注意用藥。左臂有傷,小心點。”
他快速說完,才把她放到移動病床上。
一番手忙腳亂的檢查和處理,半個多小時后,她總算被送進了病房。
396度,高燒確實兇險。
盛霆驍坐在床邊,面無表情地盯著輸液管里一滴滴落下的藥液。
他不知道該拿這個女人怎么辦。
太陽穴突突地跳,頭疼得厲害。
沒多久,她又開始囈語,一會兒喊熱,胡亂地踢開被子,一會兒又喊冷,整個人縮成一團。
眉頭始終緊緊皺著,睡得極不安寧。
最終,他脫掉外套,躺到了她身邊,將那個冰火兩重天的小身子撈進懷里,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她似乎找到了一個舒適的港灣,下意識地往他溫熱的懷里鉆了鉆,終于慢慢安穩睡去。
天快亮時,她的燒總算退了。
他替她叫了早餐,才起身離開。
早上,林小立在一片消毒水的味道中醒來,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
她竟然在醫院。
她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沈勝。
“勝哥,是不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電話那頭,沈勝告訴她,是盛總昨晚送她到醫院的,還照顧了她一夜,早上才離開。
那一刻,林小立徹底愣住了。
他明明嘴上罵著她惡心,表面上厭惡她到了極點,為什么私底下卻一次又一次地對她伸出援手?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難道……昨晚那個溫暖的懷抱,是他?
她只記得自己迷迷糊糊間睜開過眼,看到了一張俊美又熟悉的臉龐,她以為自己在做夢,還貪婪地往那個懷抱里鉆了鉆,抱得死緊。
最后,他將她抱緊,還……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他抱著她睡了一晚?
想到這一點,她的心突然狂跳起來。
……
終于,林小立在方主任的辦公室看到那個定制的手臂骨。
兩層箱子鎖著,那一小節特殊材料制作的骨骼躺在一個珍貴的玻璃箱子里。
隔著冰涼的玻璃,她的指尖輕輕碰了碰。
這是他為她定制的手臂骨。
這是她的左手。
這是他的心意。
這一刻,她心里翻涌的所有糾結和猶豫,忽然就塵埃落定了。
她自己做了這個決定,她要留下這個孩子。
因為,這是屬于他的孩子。
她舍不得了。
哪怕,她不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至少,她能護著他的命。
她抬起頭,對方主任說:“方主任,這個手術,我不做了。”
方主任臉上的笑意還沒散去,聞猛地抬頭,滿是驚詫。
“為什么?這可是你的左臂,關乎到你的一生啊。”
她沒有解釋,只是對著他輕聲說了一句,“麻煩您了,把它……交還給盛總。”
說完,她轉身就走,眼眶紅得厲害。
當天,她就給自己辦了出院手續。
天氣依然很冷,她裹緊了單薄的外套,沿著馬路慢慢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