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霍府,脫去筆挺的護衛服制,穿上尋常衣裳,云琛覺得松快自在了許多。
    但她周身的果敢,加之隱月劍在身,還是讓她整個人散發著“別惹”的氣質。
    按照霍乾念給的位置,她趕了兩個月的路,先去往隴西,找到一戶米商大宅。
    自報家門與緣由后,主家見了她。
    可惜當她掏出頸間日夜不離身的銀幣后,主家卻毫無印象。
    “這是最普通的楠國銀幣,人人都有,沒有特別處?!?
    “您看看上面的圖案,可熟悉?”
    主家對著光仔細去看,這才發現銀幣背面刻畫了一個精美的圖案,像是一輪梅花破月。
    主家細細回想了好幾遍,“這是衣裳花紋?女兒家的首飾花樣?還是玉佩木牌什么的?”
    看來不是恩主。云琛心里清楚了,便告辭離開。
    那主家慧眼識人,看出云琛是個忠義有本事的,不禁望著云琛背影,惋惜道:
    “可惜這位小兄弟已有恩主,不然入我府宅,實在是一員干將。千里迢迢尋恩,太難得?!?
    離開隴西,一路向北兩個月。
    途經幽州外時,云琛思索再三,而后進入蒼海城,買了些好酒好菜,直奔城外香消崖。
    香消崖地處海邊,懸崖像一只手的形狀,伸向大海。
    崖上開滿了曼珠沙華,一座小小的墳墓靜立于花海。
    傳說,這墳墓里住著一位神仙。
    二十年前,為了爭奪神仙的遺體,前朝舊臣、各國人馬來此搶奪混戰,殺伐慘烈。
    據說,戰時最兇的時候,鮮血染紅了大地,從懸崖上成河流下,落進海里。
    后來隨著年歲久遠,一年一年過去,覬覦神仙遺體的人們接連死去,傳說也慢慢模糊,便漸漸再無人來此爭奪。
    人們都說,香消崖死了千人萬人,是鬧鬼的不詳之地,沒人敢來此處。
    可那時候,對于云琛這種上房揭瓦、貓嫌狗厭的四歲小屁孩來說,去鬧鬼的懸崖探險,實在再刺激不過。
    一幫小鬼頭硬著頭皮陪云琛走到懸崖。
    只見陰云密布之下,曼珠沙華搖曳如血,冷風吹得孤墳發出嗚咽,墳邊還站著個黑衣人。
    聽見孩子們的聲音,黑衣人緩緩轉頭,露出一張慘白的怪臉。
    孩子們嚇得尖叫哭喊,四散逃跑,只有云琛沒跑。
    她走近那墳墓和黑衣人,心里記著娘說過的話,對逝者要尊敬。
    她便舉起兩只小手,動作笨拙地朝墳墓作了個揖,而后望向那黑衣人,指著他懷里的長劍,問道:
    “我可以摸摸嗎?”
    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沒有任何感情的臉。
    從那以后,云琛拜了師,學了武藝。
    她只知道師父姓江,其他身份、年紀、來歷,以及他為何常年在香消崖掃神仙墓,皆一概不知。
    和霍乾念因為腿廢了而變得陰郁不同,她這師父仿佛生下來就是個不會哭不會笑,沒有感情的人,一張臉像石頭雕刻似的冷漠至極。
    只有在掃墓或者看向墓碑的時候,才會有所動容。
    云琛日復一日地在懸崖習武,練劍,她那師父也日復一日地掃墓,擦拭墓碑。
    小時候她不懂,后來慢慢長大,她才漸漸看懂師父的眼神。
    像眼里攥著一把酸果,攥緊了會酸楚,松開又失落痛苦。
    算算時間,兩年沒回香消崖了,她有點想念師父。
    加快腳程飛奔而去,她老遠就看見師父正在擦拭墓碑。
    “師父!師父!我回來啦!”她高興地大喊。
    “恩。”師父頭都沒回一下。
    飛奔過去,云琛照舊先在墓碑前放下兩壇好酒,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師父,我入霍幫了,不過又出來了。我還是要去尋恩主。”
    “恩?!?
    “師父,霍幫少主將劍借給我了,是一把絕世好劍,您看看!”
    師父掃了一眼:
    “恩?!?
    云琛仍舊說個不停,將這兩年的經歷絮叨了好一會兒,回應她的基本只有“恩”這一個字。
    這時,師父打掃完墓碑,突然毫無征兆地朝云琛拔劍刺去。-->>
    云琛躲閃得慢了一點,差點被刺中肩膀。
    見師父一上來就下死手,云琛頓時來勁了,立馬拔出隱月劍對戰。
    一連二十幾個回合下來,云琛難得勉強與師父打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