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停尸間內,十多具尸首齊齊擺著。
    蕭衡來時,喬念正在替荊巖擦拭著臉上的血跡。
    來報的人說,她在鬧。
    可她分明沒有鬧,甚至,她很安靜。
    她只是端了一盆水放在一旁,而后拿著沾濕的帕子,一點一點地擦去荊巖臉上的血污。
    很快,荊巖臉上就被擦干凈了。
    喬念便又洗凈了帕子,替荊巖擦著手。
    “我不能讓他爹娘看到他這副樣子?!?
    她低聲說著,聲音很輕很輕。
    可蕭衡知道,她是在說給他聽。
    當下便是微微沉了眉,聲音微冷,“這不是明智之舉?!?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
    穿上了那身盔甲,他們便都料到會有這一日。
    荊巖能理解,他們無法帶他回去的。
    更何況,哪怕現在只是春天,天氣也已經暖了。
    他們一路疾馳而來,都用了足足五日的時間,她這樣送他回去,哪怕不眠不休,恐怕也得近十日才到京中。
    十日的時間,荊巖的尸身只怕都開始腐爛了。
    對于荊巖的爹娘而,若是要親眼見到兒子尸首腐爛生蛆的樣子,那,不如不看!
    可喬念卻只是細心地替荊巖擦干凈手指縫里的血跡后,平靜的語氣仿若只是在說著一件很尋常的事,“我知道蕭將軍在擔心什么,我已經問過仵作了,只要將肉桂,鼠尾草,山蒼子等研磨成粉,涂抹在尸身上,就可以在短時間內保證尸身不腐?!?
    蕭衡的眉頭緊緊擰起,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仵作。
    只見那仵作點了點頭,道,“若是再在棺材內鋪上一層石灰,能保尸身半個月內不腐?!?
    半個月,足夠她回京了。
    蕭衡知曉喬念的性子,她認準的事,沒人能勸得動。
    于是眉心微擰,沉聲道,“那我與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眴棠钕攵紱]想便拒絕了。
    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官匪勾結一案牽連甚廣,蕭將軍還得在此主持大局,查清真相,還百姓一個公道。”
    可,饒是她的語氣如此平靜,蕭衡還是聽出了異樣。
    眸色漸沉。
    便見她在擦干凈荊巖身上的血污之后,就站起了身,朝著他走了過來。
    她看著他,伸出手,“還我。”
    聲音很是輕柔,卻透著不容人拒絕的堅定。
    蕭衡自然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心口一抹細微的痛漸漸蔓延開來,竟是愈演愈烈。
    他到底還是將那枚香囊放進了她的手里。
    喬念微微一愣,她沒有想到,這香囊居然已是被鮮血浸染成這副模樣。
    這都是,荊巖的血?
    眼眶在瞬間變得通紅。
    她小心翼翼地將香囊收入懷中,而后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了荊巖的身邊。
    蕭衡清楚地看到了她強裝出來的平靜差一點崩裂,眉心便擰得更緊了。
    好不容易,荊巖的手指都擦干凈了,連著指甲縫里都看不出半點血跡,喬念方才站起了身來,對著仵作行了一禮。
    荊巖身上的衣裳也得換。
    這種事,自然是仵作比較有經驗。
    仵作明白喬念的意思,當即回了一禮。
 -->>   喬念這才端著已經滿是血水的水盆走出了停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