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翠蘭被罵得抬不起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她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姚興強看著她那副窩囊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最后,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地坐了回去,臉上滿是失望和悲涼。
他冷笑一聲,聲音里充滿了自嘲。
“修房子?”
“哼!”
“你當老子是傻子嗎?”
“實話告訴你,那破棚子,就是老子故意給他搭成那樣的!”
這話一出,姚翠蘭猛地抬起了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姚興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近乎殘忍的快意。
“我就是要把那墻弄得到處是洞,讓那山里的陰風,像刀子一樣,天天刮他的骨頭!”
“我就是要把那屋頂弄得跟篩子似的,下雨漏雨,下雪漏雪,讓他睡都睡不安穩!”
“我就是要讓他住在那豬狗不如的地方,讓他嘗嘗,當年咱們娘倆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凍死他?哼!凍死他都是便宜他了!我要讓他慢慢熬,慢慢病,病到骨頭縫里都疼,那才叫報應!”
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扭曲的快意。
這才是他真正的計劃。
不是簡單的收留,而是用一種最折磨人的方式,進行一場漫長的、不見血的凌遲!
姚翠蘭徹底怔住了。
她從沒想過,自己那個平日里只知道唉聲嘆氣、逆來順受的父親,心里竟藏著這么深的算計和恨意。
她的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爹……”
“你……你……”
她看著父親那張猙獰的臉,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姚興強的胳膊,聲音里帶上了哭腔。
“爹!可是……可是他昨天發高燒了!”
“我好不容易才從秦神醫那里求來了藥!”
“要是……要是他真被凍死了……那……那不就太便宜他了嗎?!”
她急得語無倫次。
“咱們不是說好了,要讓他活得比死還難受嗎?”
“他要是死了,咱們這些年受的苦,找誰去討回來?!”
“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可咱們呢?咱們還得在這窮山溝里熬一輩子??!”
姚翠蘭的這番話,終于讓暴怒中的姚興強,有了一絲冷靜。
是啊。
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他還沒看到莫光輝跪在自己面前磕頭求饒的樣子。
他還沒聽到那個畜生親口承認自己的罪過。
他還沒讓全村人都看看,那個所謂的“城里人”,如今是個什么落魄的德行。
可是……
姚興強抬起頭,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兒。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一個被仇恨和那一絲可笑的舊情沖昏了頭腦,徹底看不清現實的,可憐的傻子。
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翠蘭啊……”
“你到現在,還覺得……他能活?”
姚興強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女兒。
那眼神,不是在看一個親人。
而是在看一個執迷不悟,蠢到無可救藥的傻子。
一個被男人幾句鬼話就騙得團團轉,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白癡。
他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抹自嘲的冷笑,愈發地深了。
“活?”
他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聲音里充滿了刻骨的譏諷。
“你倒是說說,你怎么讓他活?”
姚翠蘭被問得一噎,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姚興強向前探了探身子,那張布滿溝壑的臉,在昏暗的油燈下,如同惡鬼。
他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鑿子,一下下敲在姚翠蘭的心上。
“你說要讓他受折磨,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說得好!”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碗稀粥都晃了晃。
“那我問你!”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根繃緊的弦,充滿了尖銳的質問。
“你跑去秦神醫那里,低聲下氣地給他求退燒藥,又是為什么?!”
“?。浚 ?
姚翠蘭的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比墻上的石灰還要白。
姚興強看著她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他氣得倒抽一口涼氣,指著她的鼻子,手都在發抖:“你是不是覺得我老了,眼也花了,心也瞎了?!”
“讓他病著!讓他發著高燒,燒得他神志不清,胡亂語!讓他躺在那破草堆里,感受一下骨頭縫里結冰的滋味!”
“那不是更好嗎?!”
“那不就是你嘴里說的,最好的報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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