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衛生院都排不上他的號!”
“快!快去看看!”
一個正在院里劈柴的漢子扔了斧頭就往外跑。
一個正在納鞋底的大娘,針也顧不上拔,揣著鞋底就沖出了門。
幾個還在流鼻涕的半大孩子,更是像野馬一樣,撒開腳丫子,一邊跑一邊喊:“神醫來啦——!公社來的神醫來咱們村啦——!”
一時間,整個陳家莊,都沸騰了。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陳書記家的院子,就被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一張張黝黑的臉上,寫滿了激動、好奇和期盼。
秦東揚看著這陣仗,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老陳書記也是個明白人,一看這情況,立馬學著李書記的樣子,從屋里搬出桌椅。
“都別擠!都別擠!排好隊!一個個來!”
“秦醫生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誰也別插隊!”
簡易的診臺,再一次搭了起來。
秦東揚穩穩地坐下,開始了他今天的“工作”。
他沒有急著診斷,而是像拉家常一樣,和第一個坐到他對面的大爺聊了起來。
“大爺,今年收成怎么樣啊?”
那大爺有些拘謹,搓著一雙滿是老繭的手,嘿嘿笑道:“托福托福,還過得去,就是這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了。”
秦東揚一邊給他搭著脈,一邊繼續笑著說:“地里的活兒累吧?我以前也下過鄉,知道那滋味。”
“哎喲!秦醫生您也當過知青?”
人群里,一個戴著藍色頭巾的大娘,驚訝地插了一句嘴。
這句話,像一個開關,瞬間打開了村民們的話匣子。
秦東揚點了點頭,語氣里帶著幾分懷念:“是啊,那時候年輕,在縣里的紅旗公社待了好幾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可把我累得夠嗆。”
他這番話,一下子就拉近了和村民們的距離。
原來這個看起來白白凈凈,跟城里人一樣的神醫,也吃過他們吃過的苦。
親切感,油然而生。
剛才插嘴的那個藍頭巾大娘,膽子也大了起來,湊上前一步,神秘兮兮地說道:“秦醫生,不瞞您說,俺們村以前,也有知青哩!”
“哦?是嗎?”
秦東揚抬起眼,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興趣。
“可不是嘛!”
大娘一撇嘴,臉上露出幾分鄙夷的神色。
“不過啊,那些知青,心眼可多著呢!有好幾個為了逃避勞動,就在村里找對象,結了婚!”
她說著就說了好幾個知青的名字,其中就有莫光輝。
“莫光輝?這個名字倒是有意思!”秦東揚隨口接了過來,“光輝就光輝,怎么還‘莫’呢?”
他心里其實更驚訝的是,莫光輝竟然在這里結過婚!
要知道當初他們那條巷子里就沒人知道這件事!
旁邊一個精瘦的漢子也湊了過來,吐了口唾沫星子。
“當年他就是從城里下來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為了分個輕省的活兒,就去纏上了村東頭姚家的閨女。”
“姚家那閨女叫姚翠蘭,當年可是咱們村的一枝花,人也老實,哪經得住他那種城里人的花巧語?一來二去,就讓他給得手了!”
“做了姚家的女婿,老丈人護著,大隊里也給面子,他就再也沒下過幾次重地!”
說起這陳年舊事,村民們個個義憤填膺。
藍頭巾大娘又接上了話茬,語氣里滿是唾棄:“可誰能想到,前些年知青回城,這家伙,拍拍屁股就走了!”
“走了?”
秦東揚眉頭一皺,故作不解地問:“那姚家的閨女呢?”
“唉!”大娘重重地嘆了口氣,“還能咋辦?人都跑沒影了!可憐了姚翠蘭,還給他生了個閨女,就這么被扔在了村里,這么多年,連個信兒都沒有!真是造孽啊!”
秦東揚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他放下給大爺號脈的手,臉上浮現出一種醫者的悲憫和憤慨。
“還有這種事?”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
“為人夫,為人父,怎能如此沒有擔當!簡直枉為人!”
秦東揚這發自肺腑的斥責,立刻引起了所有村民的共鳴。
“就是!白眼狼!”
“陳世美都沒他這么狠心!”
“可憐翠蘭那孩子了,攤上這么個爹!”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聲討莫光輝時,一個住在村東頭,離姚家不遠的老實漢子,忽然撓了撓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說起來……俺總覺得,最近姚家人怪怪的。”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嘈雜的環境里,卻清晰地傳進了秦東揚的耳朵里。
秦東揚的目光,如鷹隼般,瞬間鎖定了他。
“這位大哥,怎么說?”
那漢子被他看得一哆嗦,有些緊張地說道:“也……也沒啥,就是……就是俺瞧著,那個姚翠蘭,最近老往后山跑。”
“往山上跑?”
“是啊,”漢子肯定地點了點頭,“隔三差五的,有時候天不亮就去了,有時候天黑了才回來,也不知道上山去干啥,神神秘秘的。”
轟!
一道電光,在秦東揚的腦海中,驟然炸開!
他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莫光輝跑回了陳家莊,怕不就是躲在了這陳家莊的后山上!
他回來了,卻不敢公開露面,只能像個地老鼠一樣藏起來,由他那個可憐的妻子,偷偷摸摸地給他送吃的,送用的!
秦東揚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
莫光輝,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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