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環境不比現在惡劣一百倍?”
“可先輩們,不也還是撐下來了嗎?不也還是把一個個戰友,從閻王爺手里給搶回來了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像是錘子敲在鄭曉麗的心上。
鄭曉麗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在那些艱苦卓絕的歲月里,醫學的奇跡,正是在無數個比這里更糟糕的環境中被創造出來的。
可……
時代不同了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童志軍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轉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你覺得現在醫學進步了,標準提高了,我們就不該再用那種原始的、冒險的方式去救人。”
“對不對?”
鄭曉麗艱澀地點了點頭。
“但你想過沒有,”童志軍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秦醫生他比你,比我,比我們所有人都更清楚無菌操作的重要性,更明白術后感染的可怕!”
“那他為什么還要在這里做?”
童志軍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因為他有把握!”
“我相信咱們隊長,他要沒這個金剛鉆,就不會攬這個瓷器活!”
“你想想,如果他真的覺得風險大到不可控,他完全可以直接采取保守治療,或者干脆跟李栓子說,這腿治不了,我們也沒辦法?!?
“那樣誰也說不出他的不是,對不對?”
“但他沒有。”
“他選擇了在這里,用現有的、我們看起來簡陋到可笑的條件,來做這臺手術?!?
“這說明什么?”
童志軍的嘴角,勾起一抹驕傲的弧度:“說明在他眼里,這些困難,根本就不是困難!”
一番話,如醍醐灌頂。
鄭曉麗怔怔地站在原地,心里的驚濤駭浪,漸漸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所平復。
是啊……
秦東揚不是瘋子。
他是一個冷靜、理智,甚至有些冷酷的外科醫生。
他絕不會拿病人的生命和自己的職業生涯去賭一個微乎其微的概率。
他敢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那個理由,或許是自己暫時還無法理解的……某種“神技”。
童志軍見她神色緩和下來,也松了口氣,重新靠回了墻柱上。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咧嘴一笑。
“放一百個心吧。”
“咱們隊長,就是那種能把稻草變成金條的神人?!?
“咱們啊,就等著看奇跡發生好了。”
鄭曉麗深吸了一口氣,胸口的窒息感消散了大半。
她再次望向那扇門。
這一次,她的眼里,雖然依舊有擔憂,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童志軍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雖然藥效還不足以完全驅散鄭曉麗心中的陰霾,卻也足以讓她從失控的邊緣,重新找回一絲醫者的冷靜。
是啊。
她想。
秦東揚,那個男人,從出現在這個小院的第一刻起,就渾身散發著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強大氣場。
他不是莽夫。
他的每一個決定,看似隨意,實則都藏著深不可測的后手。
或許……自己真的該多一點信任。
鄭曉麗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那股堵在胸口的恐慌,終于隨著這口氣,消散了大半。
她重新站直了身體,目光再次投向那扇木門。
門內,是未知的風暴。
門外,她,就是守護這片寧靜的堤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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