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醫生……”她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近乎絕望的擔憂,“咱們……咱們這衛生院……”
“別說做手術了,就連最基本的化驗和切片檢查,都做不了啊……”
是啊,這里有什么?
幾張破凳子,一點碘酒紅藥水,幾卷紗布。
連一臺像樣的手術燈都沒有,更別提什么病理分析、無菌手術室了。
在這里,診斷出癌癥,幾乎就等同于,宣判了死刑。
李栓子的病,再難,也是外科范疇,他有絕對的把握治好。
可眼下這個……
這已經超出了技術的范疇。
這是設備、是條件、是整個醫療環境的碾壓!
鄭曉麗看著那位大娘渾濁而又無助的眼睛,心中像是被一塊巨石堵住,沉重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憑這里幾張吱嘎作響的破木床,一間連像樣消毒都做不到的小屋,怎么去和癌癥這種現代醫學都感到棘手的惡魔搏斗?
別說是做手術了,連最基本的病理切片都做不了,根本無法確診!
可這個病,是拖不得的。
每拖一天,病魔的爪牙就會更深地嵌入病人的身體里一寸。
等到真正能確診的時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鄭曉麗站在秦東揚身邊,指尖冰涼。
她的鼻尖一陣陣發酸,眼眶控制不住地開始發燙。
她想起了剛剛在里屋檢查時,那位大娘渾然不覺自己的病情有多兇險,反而還在心疼她。
“閨女啊,你這么年輕,咋跑到俺們這大西北來了?”
“這地方風沙大,又窮,可把你們這些城里來的娃娃給苦著了……”
“你看你這手,還沒俺這老婆子的手糙呢,可不敢再干重活了……”
大娘那溫和又帶著一絲憐惜的話語,還猶在耳。
可就是這樣一個善良、淳樸的婦人,身體里卻可能正孕育著最兇惡的病灶。
一想到這里,鄭曉麗的心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攥住了,疼得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秦東揚的余光,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臉上那幾乎要崩潰的表情。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皺:“鄭曉麗。”
他沒有回頭,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冷靜。
鄭曉麗猛地一驚,下意識地抬起頭。
“作為一名醫護從業者,你現在臉上的表情,非常不合格。”秦東揚的聲音里沒有責備,只有一種陳述事實的冰冷。
鄭曉麗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秦東揚的目光依然落在那位茫然無措的大娘身上,但話卻是對身邊的鄭曉麗說的:“你的情緒,會直接傳染給病人。”
“你自己都沒有信心,你怎么給病人帶來信心?”
“記住,在病人面前,醫生就是天。天要是先慌了,地上的人,就只剩下絕望了。”
他的話音頓了頓,似乎是給了鄭曉麗一個消化的時間。
然后,他用一種近乎篤定的、斬釘截鐵的語氣,緩緩說道:“沒有什么困難,是不能被克服的。”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鄭曉麗的腦海里炸響。
不能被克服?
她幾乎要在心里吶喊出來。
秦醫生,這真的克服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