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瀚燁的臉,“唰”地一下就漲成了豬肝色:“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想辯解,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辯解。
另一個一直沒說話的醫生,慢悠悠地啃了一口窩頭,然后才開口,語氣里滿是過來人的通透。
“小吳啊,不是我說你?!?
“你既然主動報名來大西北,就該知道這邊條件艱苦,這不都是預料之中的事嗎?”
“你看秦醫生,人家心里有數,早就自己準備了東西,這叫有備無患?!?
“你要是也像秦醫生一樣心細,自己帶上兩瓶辣醬咸菜的,現在不也能吃得舒坦點?”
“自己沒準備,反倒在這里抱怨別人準備得太好,你說,這是不是有點可笑了?”
這幾句話,你一我一語,像幾把鋒利的錐子,把吳瀚燁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扎得千瘡百孔。
他被堵得啞口無,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精彩紛呈。
他看著眼前這幾個清河縣醫院的同僚。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一幫捧臭腳的!
全都是他秦東揚的走狗!
整個清河縣衛健系統,什么時候成了他秦東揚的一堂了?
一股無名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卻無處發泄。
他猛地低下頭,抓起面前那個冰冷堅硬的窩頭,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粗糙的玉米面,剌得他喉嚨生疼。
他卻不管不顧,用力地咀嚼著,仿佛那不是窩頭,而是秦東揚那張永遠云淡風輕、穩操勝券的臉。
泄憤似的,他又扒拉了一大口那油膩的燉菜塞進嘴里。
咸味和土腥味,瞬間占領了他的口腔。
難吃。
真他媽的難吃!
吳瀚燁的眼眶,都氣紅了。
他的胸膛,像一個即將爆炸的風箱,劇烈地起伏著,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碗里那坨油膩的肥肉,仿佛要用目光將它凌遲處死。
周圍的議論聲、遠處護士們的歡笑聲,此刻都化作了最尖銳的嘲諷,一遍遍地在他耳邊回響。
屈辱,憤怒,還有一絲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狼狽。
就在這凝固得幾乎要滴下水來的氣氛中,一個洪亮而帶著濃重西北口音的聲音,打破了食堂的僵局。
“同志們!飯都吃好了吧?”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省衛廳的李主任,端著一個搪瓷缸子,笑呵呵地走了過來。
他的臉上,是被高原紫外線親吻過的黝黑,笑容卻格外質樸、真誠。
“我是老李,這幾天的后勤,都歸我管?!?
他環視了一圈,目光在每個人疲憊的臉上掃過。
“我知道,大家伙兒坐了三天兩夜的火車,都累壞了。這地方的條件,也確實是苦了點,委屈大家了。”
他沒有半句官話套話,開門見山,坦誠得讓人心生好感:“領導已經交代了,今晚,什么任務都沒有!”
“大家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睡個安穩覺,把精神頭養回來?!?
“明天,我們再根據具體情況,給大家分配各自的崗位和負責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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