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十漸

“欲達(dá)高峰，必忍其痛;欲予動容，必入其中;欲安思命，必避其兇;欲情難縱，必舍其空;欲心若怡，必展其宏;欲想成功，必有其夢;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房俊娓娓念道。

無論是李承乾，還是李泰，亦或者李恪，甚至是李治……對于房俊來說，這些人無所謂善惡，只是歷史將他們推上那條必定荊棘密布的道路。

為了自保也好，為了欲|望也罷，都不過是人之本性。

李二陛下制霸天下、光耀一生，可惜十幾個兒子，卻沒有幾個得了善終，一個比一個冤，一個比一個慘，不得不說是個悲劇。

別提武則天，這一切的根源，其實都在“儲位之爭”，與旁人無關(guān)。

即便沒有武則天，看似人畜無害的李治，在自家兄弟有可能危及到他的寶座甚至是生命的時候，會坐以待斃？

武則天只是李治的一個槍手而已，只是他沒有料到，在他死之后，這個槍手把老李家一槍全部撂翻，改朝換代，一統(tǒng)江湖……

可以說，在李二陛下動了“易儲”心思的那天起，悲劇其實就已經(jīng)注定。

“殿下只會抱怨，抱怨這個，抱怨那個，可您是否想過，這一切的根源，其實就只是在于――您是太子？”

李承乾悚然而驚。

房俊續(xù)道：“這世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咳咳，微臣是說，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您既然是太子，既然注定了要繼承這個偉大的帝國，又怎么可以不去付出，只想著坐享其成呢？”

李承乾額頭的汗水涔涔而下。

他終于明白房俊的意思……

既然你是太子，那么就應(yīng)該面對兄弟的覬覦，誰叫你是太子呢？

既然你是太子，那么就應(yīng)該體會陛下的嚴(yán)苛，誰叫你是太子呢？

既然你是太子，那么就應(yīng)該接受大臣的詰責(zé)、苛刻、甚至是打擊，誰叫你是太子呢？！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既然你是太子，那么你就得承受這一切！

不要去怨這個怨那個，那些兄弟一生出來就得管你叫大哥，想要這個位置得想破腦袋去計算、去謀劃、還要擔(dān)著天大的干系，可你只是一出生，便什么都有了……

他們?nèi)ピ拐l？

既然命中注定你是太子，那么就所有的一切便都是必然！

李承乾有些懵懵的，雙眼無焦距，手里緊緊握著酒杯，滿臉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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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龍殿內(nèi)，李二陛下捂著額頭，一臉慘白，雙眼無神，冷汗涔涔而下。

太醫(yī)們跪了一地，各個面色惶然，心驚膽戰(zhàn)。

陛下臨朝之時氣疾發(fā)作，胸悶頭疼幾欲暈厥，此乃故癥頑疾，然此次發(fā)病情況極重，一眾太醫(yī)卻束手無策。

好半晌，李二陛下才算緩過神來，擺了擺手，把驚慌失措的太醫(yī)們統(tǒng)統(tǒng)攆走。

他這病已有些年月，名醫(yī)延請不少，藥方換了無數(shù)，卻始終不見好轉(zhuǎn)，可見必是頑疾，毋須對這些太醫(yī)撒氣。

房玄齡立在堂下，見李二陛下緩過氣，這才稍稍放心，溫聲道：“魏徵直，天下皆知，陛下何必與那老貨一般見識？江山萬里，社稷千秋，陛下還應(yīng)舒緩心率，保重身體才是?！?

李二陛下氣道：“某豈會不曉得這道理？可某就是氣不過！”

就在剛剛朝會之上，魏徵那老兒呈上一份奏疏。

《不克終十漸疏》！

“臣奉侍帷幄十余年，陛下許臣以仁義之道，守而不失；儉約樸素，終始弗渝。德音在耳，不敢忘也。頃年以來，浸不克終。謹(jǐn)用條陳，裨萬分一。陛下在貞觀初，清凈寡欲，化被荒外。今萬里遣使，市索駿馬，并訪怪珍。昔漢文帝卻千里馬，晉武帝焚雉頭裘。陛下居常論議，遠(yuǎn)希堯、舜，今所為，更欲處漢文、晉武下乎？此不克終一漸也……”

洋洋灑灑上千，列數(shù)李二陛下今年“不克終十漸”！

這一份直進諫的名篇《不克終十漸疏》，指出李二陛下的志業(yè)與貞觀初年相比，在十個方面都出現(xiàn)了今不如昔的變化，求治之心銳減而驕逸之心漸萌。

若是單單如此，李二陛下尚不會大動肝火，讓他怒不可遏的，是這道奏疏的最后一段話！

“夫禍夫禍福無門，惟人之召，人無釁焉，妖不妄作。今旱之災(zāi)，遠(yuǎn)被郡國，兇丑之孽，起于轂下，此上天示戒，乃陛下恐懼憂勤之日也。千載休期，時難再得，明主可為而不為，臣所以郁結(jié)長嘆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