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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如刀,割著碼頭上人的臉頰,寶來橋碼頭被一層冷冽的霧氣籠罩著。
江水在冬日里顯得愈發深沉,拍打著江岸,發出沉悶的聲響。
來往的船只汽笛聲此起彼伏,工人們忙碌地搬運著貨物,沉重的腳步聲和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充滿煙火氣的碼頭交響樂。
一輛大解放在通往碼頭的路上前行,揚起一陣塵,車子一直開到了岸邊才緩緩停下。
車門“砰”地一下打開,趙振國一馬當先下了車。
他穿著一件軍大衣,頭上戴著一頂雷鋒帽,在這冷得能把人耳朵凍掉的冬日里,看著格外精神,就跟棵挺拔的白楊樹似的。
他一下車,就使勁揮舞著手里的雷鋒帽,那帽子在風里頭上下翻飛,活像一只歡快撒歡的鳥兒。
廠長也隨后下了車,看著揮舞帽子的趙振國,一頭霧水,這人到底想干嘛?
他眼睛不經意間一掃,就瞅見碼頭的一角,有個獨臂人正站在一艘船上,用力揮舞著那只僅存的手臂,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扯著嗓子朝著趙振國大聲呼喊:“振國兄弟!這邊!”
那聲音在嘈雜的碼頭環境里,就跟炸雷似的,清晰得很。
廠長只覺得腦袋“嗡”地一下,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獨臂人,這人居然是宜賓口音。
再仔細一打量,那船居然是一條十五米開外的水泥船。
70年代的時候鋼材緊缺的厲害,所以鋼絲網水泥船就應運而生,也算是時代的特色。
廠長皺眉看著那艘船,一艘從宜賓來的船!怎么還真有一艘船在這兒巴巴地等著趙振國呢?難不成趙振國早就安好了?可是他怎么會知道自己愿意賣窖泥給他?
怎么想都覺得不對...
趙振國聽到那呼喊聲,臉上“唰”地就綻開了驚喜的花兒,腳步也跟抹了油似的,加快了朝獨臂人奔去的速度,一邊跑一邊揮手,扯著嗓子回應:
“老張!可算見到你了!”
他那親昵的勁兒,活脫脫跟兩人是從小撒尿和泥、掏鳥窩一塊兒長大的鐵哥們兒似的。
可實際上呢,這倆人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見面,之前就打過那么一回電話,發過那么一回電報,跟陌生人也沒啥兩樣。
但人家是上過戰場、打過老美的最可愛的人,有啥信不過的!
別看老張沒了條胳膊,身手卻非常敏捷,直接從船上“噌”地一下蹦下來,大步流星地就迎上了趙振國。
趙振國瞧他一臉英氣,要是續上頭發,還真有點獨臂大俠楊過的感覺。
廠長在車上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硬著頭皮下車跟上了趙振國。
可他離船越近,心就越涼,看大小和吃水深度,這船大概載重六噸左右,看起來好像還改裝了柴油發動機,說不定真能幫著趙振國把這窖泥給運回去。
老張迎了上來,伸手“啪啪”地拍著趙振國的肩膀,咧著嘴笑著說:
“振國兄弟耶,我等你硬是等咯好半天哈!貨都跟你收拾得歸歸一勒,就等你開個腔,我們緊倒發腳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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