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百濟王臉色驟變,霍然起身:
“大將軍!何至于此?!事情尚有轉圜余地,只要寡人和奉王......”
沙吒常微微抬手,制止了百濟王的話。
他的臉色開始泛起一種不正常的青灰色,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卻依舊坐得筆直。
“王上……不必再勸。”
沙吒常艱難地開口,聲音變得有些微弱,卻異常堅定:
“百濟既已決定歸附奉國,要在奉王的治下求得生存,就必須......必須拿出該有的態度。”
不知為何,沙吒常的呼吸開始急促。
“我等的頭顱,便是百濟歸順的......投、投名狀......您,您......”
話未說完,他突然捂住胸口。
一大口烏黑粘稠的鮮血噴濺在光潔的地板上,觸目驚心。
百濟王驚駭上前,聲音顫抖:“大將軍,你!”
沙吒常擺了擺手,阻止百濟王的攙扶。
他靠在椅背上,眼神開始渙散,卻仍努力聚焦在百濟王臉上。
斷斷續續地懇求道:“罪臣......來此之前......已服下劇毒......藥石......無醫......請王上......在我死后......割下我的......頭顱......連同樸男建......一同......呈送奉王......若王上......仍不放心......也可......可滅我全族......以絕后患......”
沙吒常喘息著,用盡最后力氣哀求道:
“只求......王上開恩......我的那些......舊部......他們......只是聽令行事......對此事......毫不知情......求王上......給他們......一條......活路......”
看著這位曾經的百濟大將軍,此刻落得如此慘烈的結局。
饒是百濟王曾經恨他入骨,此刻也是眼眶微紅,喉頭哽咽。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寡人答應你,必善待將軍舊部!”
聽到這句承諾,沙吒常緊繃的身體驟然放松。
“王上......”沙吒常握住百濟王的手,輕聲道,“保重。”
隨即,眼中最后一絲神采散去,頭顱緩慢而無力地垂落。
殿內,只剩下那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片死寂的沉重。
百濟王看著沙吒常垂落的頭顱,心中五味雜陳。
既有逃過一劫的慶幸,也有對這位宿將末路的唏噓。
更多的,則是對李徹的深深寒意。
人還在千里之外,只靠名聲便逼死一個國家的大將軍,這是何等威嚴。
他正欲開口喚人進來收斂尸首,安排后事。
突然,一個平靜的聲音,突兀地從大殿角落最深處響起。
“王上,請噤聲。”
百濟王渾身劇震,猛地循聲望去,驚駭如同冰冷的蛇纏上脊背。
這殿內竟還有第三人?!
百濟王厲聲喝問:“何人?”
陰影蠕動,一個穿著普通小太監服飾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他身量不高,面容清秀,但那雙眼睛卻毫無內侍應有的卑微,反而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直視著百濟王。
百濟王認出了這張臉,是宮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平時只做些灑掃跑腿的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