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從沒追過星,不能理解小姑娘們見到本命時激動得要暈過去的心情,但此刻她確實(shí)呼吸困難,神志空白,恍惚間產(chǎn)生了一種馬上就要昏迷倒地的感覺。
“……”楚河看著她,以為自己沒說清楚,微笑又重復(fù)了一遍:“不好意思,五分鐘時間可以嗎?”
——鳳凰明王完全忘記了上次他在蓮花座前展顏一笑,當(dāng)場把十八金身羅漢抽暈了過去,連降三世明王都失手把戰(zhàn)戟砸自己腿上了的事情。
老板娘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他,似乎想說什么,又發(fā)不出聲音。半晌她搖晃幾下,一頭栽倒在地不動了。
鳳凰明王:“………………”
完全凝固的場景中,周暉從座位上起身,穿過死寂的咖啡店走上前,牽著楚河的手把他拉回座位按下,順手從鄰座小姑娘那里摸了頂帽子給他扣上。
“你輸了,”他微笑道。
楚河一個字都不說,面無表情坐在那里,拒絕與外界交流。
周暉懂得窮寇莫追的道理,并不在這個時候逼他,只微笑著轉(zhuǎn)身打了個響指。啪的一聲整個咖啡廳如同被打下了激活的開關(guān),所有人都如夢初醒,恍惚望著周圍,不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周暉又把楚河的帽檐往下拉了拉,才轉(zhuǎn)身走向吧臺——他走起路來的姿態(tài)如同一頭在叢林間漫步的野豹,悠閑、矯健而有力,雖然也引來不少目光,卻不像鳳凰明王法相降世那樣夸張。
走到吧臺前的時候老板娘正從地上爬起來,滿面疑惑的不知道自己剛才怎么就摔倒了。
周暉伸手扶起她,笑容仿佛揉碎了夏日最絢爛的陽光,濃郁的荷爾蒙氣息熏得人臉紅心跳,連開口時聲音都充滿了磁性:“您好——”
老板娘通紅著臉攏攏頭發(fā),那一瞬間她找回了自己十八歲少女時代的感覺:“您、您好,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嗎?”
“是的,我想找您打聽個人。”周暉摸出照片給她看,彬彬有禮道:“這是我的兩個朋友,我們?nèi)ズ竺鎻N房聊好嗎?”
轉(zhuǎn)身的瞬間周暉在背后做出一個勝利的手勢,楚河別過臉,裝沒看見。
與此同時,咖啡廳樓上的辦公大樓頂層,廖亮坐在有著落地大窗和觀景臺的豪華辦公室里,一動不動的看著相框。
照片已經(jīng)老舊,撕痕彎曲微皺,能看出當(dāng)年撕的時候有多小心翼翼,生怕?lián)p壞了那個人的半點(diǎn)衣角。他撫摸著相框上冰涼的玻璃,當(dāng)年灑在這張照片上的熱淚已經(jīng)無蹤無跡,然而他還能想起那天深夜,自己把車開到山頂,獨(dú)自一人坐了整整一夜,那種隨著夜風(fēng)冷到骨髓里的傷痛和絕望。
有一種痛苦不會隨著時間消退,它會一直陪伴著你,根植在你靈魂深處,隨著時光的推移生生不息。
“你該下去了,”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突然響起一個冰冷的女聲。
廖亮木然抬眼,辦公桌邊突兀的豎著一面小鏡子,鏡子里正映出一張女人的臉reads;。
那是個非常美艷的女人,滿頭銀色長發(fā),眉梢眼角風(fēng)采濃郁,即使面若冰霜都無法減少她的萬般風(fēng)情。然而廖亮注視她的時候目光沒有任何變化,只沙啞道:“一定要去嗎?”
“你這幾天收集到的魂魄陽氣太少了,再拖下去的話,路曉晨的尸體可就腐壞了——人界的尸體保存技術(shù)還是有很多限制的吧。”
廖亮略微一遲疑:“但我聽說,鳳四組長之前是天道的明王,實(shí)力非常強(qiáng)……”
“正因?yàn)槿绱耍幕昶顷枤獠抛銐蚰闼枰牧俊!迸祟D了頓,換了個誘惑的語氣:“不用擔(dān)心,天道明王也是有區(qū)別的。鳳凰雖是太古神禽,卻是因?yàn)楸环鹱鎿狃B(yǎng)長大才受封的明王之位,并不如密宗五大明王的戰(zhàn)斗力那么霸道;再加上他神禽真身俱毀,現(xiàn)在是數(shù)千年來最虛弱的時期,不像你想象得那么難對付。”
“但是如果他動怒……”
“你只是要從他的凡人身軀中分出一縷魂魄,又不是要?dú)⑺惺裁措y的?再說萬一出事還有我?guī)湍悖绻氵€猶豫的話,時間可就來不及了。”
廖亮臉上浮現(xiàn)出掙扎的神情:“但上次那個酒吧mb就變成了跳尸,甚至驚動了那個傳說中的周組長——”
聽到周暉的時候女人驟然一靜,眼底閃爍著復(fù)雜的光。
半晌她冷冷道:“抽魂時總有意外。我只是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才來幫你,但如果你凡事都畏首畏尾的話,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
廖亮咬牙片刻,似乎在腦海中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良久后他目光落向手上的相框,喉結(jié)劇烈滑動了一下,求而不得的痛苦和思念終于迫使他下定了決心。
“我去。”他直直站起身:“已經(jīng)開始了,就不能結(jié)束……我去。”
咖啡廳后廚里,老板娘容光煥發(fā)坐在周暉對面,聲音至少比平時柔和三倍:“這兩個人?我記得啊。你知道我們這棟大樓里有個廖氏風(fēng)險評估公司嘛,老總據(jù)說挺有背景,紅三代還是軍三代來著?每次過來買咖啡咱們這兒小姑娘都上趕著服務(wù)。然后那天廖老總和照片上這兩個人一起過來,結(jié)果竟然打起來了……”
周暉訝異道:“怎么打起來的?”
“不知道,他們?nèi)俗诤竺嬲勈虑椋瑲馍疾惶茫粗拖袷且称饋淼臉幼樱覀兌疾桓疑先ヂ牎H缓笾型具@兩個年輕人站起來要走,廖老總就拉住了這個——”老板娘指指照片上的路曉晨,說:“拉住這個以后,另外一個回頭就是一拳打在廖老總臉上,然后就打起來了。”
她看看周圍沒人,湊過去八卦道:“依我看這兩個年輕人是一對,他們來的時候是拉著手的。姓廖的呢,應(yīng)該是挺喜歡其中的一個,但想拉沒拉住,反而被另一個打了——哎喲,那天把我們這桌椅打翻了一地,警察都過來了……”
“過來把人都帶走了?”周暉問。
“哪能呢,那廖老總可是紅三代。”老板娘指指照片上的博超,說:“就帶走了這個先動手的。警察對姓廖的可客氣了。”
周暉“唔”了一聲,指著路曉晨:“那么這個人呢,跟姓廖的走了?”
“沒有,警察走后他揍了姓廖的一拳,然后就沖出去了reads;。”
老板娘似乎對同性三角戀八卦非常回味,甚至那天損失的桌椅都沒太放在心上,只一個勁追問周暉:“——這兩個人真是你朋友嗎?后來怎么樣了,姓廖的棒打鴛鴦把他倆拆散了嗎?”
周暉默然看著照片,上面兩個年輕人相視而笑,無憂無慮,他們本該有光明的前程和快樂的一生。
“沒有,”他嘆了口氣,喃喃道:“有些情人是拆不散的。”
他伸手在老板娘面前打了個響指。后者一愣,隨即視線恍惚,神智昏沉,慢慢倒在桌子上發(fā)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周暉站起身向外走去,突然手機(jī)在口袋里響了起來。他一看號碼,接通問:“犼三?”
“于副他們找到鳳四算出的倉庫了,果然在離廖家不遠(yuǎn)的地方,我剛才在里面晃悠呢。”司徒英治在電話那頭嘖嘖有聲,說:“我擦你真應(yīng)該過來看看——地上墻上全是血,兩個人怎么就能流出那么多血來?”
“——兩個人?”
“是啊,不僅你們調(diào)查的那個路曉晨是在這里死的,剛才在水泥墻里又找到了那個博超的尸體。已經(jīng)快*完了,估計(jì)死了有倆月了,嘖嘖真可憐……我是不懂這個,不過于副叫來的警察說這個倉庫就是博超被害的第一現(xiàn)場,至于路曉晨倒說不準(zhǔn)。”
周暉皺起眉:“怎么說不準(zhǔn)?”
“沒有尸體,水泥墻里只有博超,沒有路曉晨——真特么是對苦命鴛鴦……”
周暉若有所思,想起博超是兩個月以前被害的,路曉晨卻死在一個月前,碰巧的是死亡地點(diǎn)又一樣,似乎明白了點(diǎn)什么。
“路曉晨的尸體應(yīng)該被姓廖的帶走作妖去了。”他頓了頓,沉聲道:“你隨便從一組叫兩個機(jī)靈小伙子,去查廖亮最近一個月來的行蹤。我懷疑除了那個跳尸之外,他還害死了更多人。”
咖啡廳卡座中,楚河抬起頭,微微瞇起眼睛:“——廖公子?”
廖亮一身精工細(xì)作的筆挺西裝,比那天在廖家見面時坐立不安的模樣順眼不少,可見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話是有道理的。然而再好的裝束都掩蓋不住他憔悴的氣色,不知是不是夜不成寐的原因,眼底甚至有濃重的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