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少不愧是從小抄板磚打群架拖著鼻涕罵娘的孩子王,要不是李湖玩兒命攔著,他今天非得把周暉揍一頓不可。
“我哥怎么會有這種朋友?!”張順氣急敗壞指著“國安部周主任”:“這人滿嘴沒半句正經(jīng),看到死人了就這點反應,哪點像是能跟我哥合得來的樣子?”
李湖無奈道:“老大,你英明神武的形象在小孩子心中已經(jīng)敗壞光了……你能注意點嗎?”
周暉奇問:“我什么時候英明神武了?!”
眾人一時無語,只見他突然又慢悠悠一笑,那笑容讓人很有一種脫了鞋甩他臉上的沖動:
“但是……就算我是傻逼,你們也得聽我的,老子就是這么攻。”
場面一時十分靜寂,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臉上都呈現(xiàn)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
“別說哥不教你們,”周暉似乎很得意,又點了根煙,指著幾具棺材說:“我以前見過這玩意兒,叫七笑棺,是一種非常邪門的東西。制作七笑棺需要用很殘忍的手法殺七個特定時辰出生的成年男子,然后利用特殊手法使尸體大笑,再封入浸了朱砂、硫磺、鉛、汞等煉丹材料的棺槨,埋在陰虛地里,這樣尸怨就會極度強烈,而尸體本身則是給地下的東西吃的……”
刑警隊長失笑道:“周主任,沒想到你們北京來的領導還挺迷信的,地下?地下有什么東西?”
黃市長卻聽得心驚膽戰(zhàn),抬手就狠狠給了隊長一下:“老王你這倒霉催的!怎么跟領導說話?!”
周暉笑了笑,倒也沒有賣關子,不知道是不屑于賣還是真的趕時間。
“這是一塊陰虛地,”他說,“這種地方自古就不適合住人,但又多出奇物,最常見的就是陰虛地出太歲。古時候傳說吃了太歲就能長生不老,實際都是騙人的,太歲和七笑棺一樣都是給更深層次的地下生物吃的東西,不過前者是自然生成,后者是人工制作的而已。”
“有時候太歲懼怕被吃,就會緩慢的在土地里移動,經(jīng)過幾十上百年的時間,從一個地方‘爬’到另一個地方,可能會更加接近地表,最后就給人挖出來了。但七笑棺不會動,雖然屬于摻了人工添加劑的非天然綠色食品,但能確保地下的東西吃得更穩(wěn)定更開心……”
周暉站在凹形大坑中間,看著自己腳下的泥土,笑道:“這底下有個地生胎,七笑棺里的尸體就是給它吃的。”
眾人都覺得荒誕,只有張二少最管不住自己的嘴,聞疑惑道:“吃?但我看這些遺體并沒有失掉哪部分啊?”
“內弟,此吃非彼吃,比方說我吃你哥……”
李湖無奈道:“周老大!”
“好吧,好吧,”周暉舉手投降:“此吃非彼吃,而所謂地生胎呢,和天生胎相對,后者是六道眾生中天道以交合之氣孕育出的靈獸神胎,比方說四圣獸,四兇獸……李湖別這么看我,狐貍真的不算。地生胎呢,則是大地風水極陰或極陽時,在山川或土地里孕育出的一種類似胎兒一樣的東西,一般都呈現(xiàn)出蜷縮在子宮里的形態(tài),少數(shù)呈嬰兒狀的就算極品了,再極少數(shù)呈巨大幼兒狀的,那幾乎就是……”
黃市長忍不住插嘴問:“天下至寶?”
“想什么呢老黃,”周暉笑道,“這是大兇,天地至兇,都是要被天劫徹底打死的。七十年代東北原始森林里有個高十丈、寬五丈的巨大地生胎幼兒,蜷伏在一個原始山洞里,全身上下長滿了刺,引來天劫燒毀了整整幾座山。結果七六年的時候……”
周暉意猶未盡的頓住了,回頭只見黃市長、王隊長等所有人都瞬間退后了半步,盡量離那個大坑遠一點。
李湖倒是無所謂的站在站在坑里,摸著下巴問:“不知道h市的這個地生胎長到什么程度了,拿七笑尸給它吃又是什么意思?”
“《東溟奇志》傳,七笑尸可以讓地生胎形成胎動,造成地脈塌陷,人就可以進去把胚胎挖走。”周暉說:“你家孩子吃多了打不打嗝?地生胎也是一樣的道理。我大兒子小時候還吐奶,特么專門往老子身上吐,火起來老子真想把他吊起來抽一頓,這年頭給孩子賺點奶粉錢容易嗎……”
他蹲下身,拍拍腳下的泥土,露出悵然的表情:“啊,我懷念那種被吐奶的感覺了。”
所有人:“……”
李湖偏頭小聲解釋:“早年辦案,血糊巴拉的見太多,腦子出了點問題,別見怪……”
“總之,犯罪分子是個極其狡猾兇殘,封建迷信,可能腦子還有點問題的家伙。”周暉拍拍手從坑里爬出來,渾然未覺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老黃,拜托你讓當?shù)鼐椒怄i現(xiàn)場,被害人遺體運到停尸房去安排解剖,另外對方圓十里以內所有符合上述特征且有案底的人員進行排查……”
王隊長正喃喃道:“別排查了,我怎么覺得這位周主任特符合特征呢?”被黃市長狠踩一腳閉上了嘴。
周暉抬手看了看表,“……有機會接觸棺材,或學過木工的人有重大嫌疑,如果近期還大量購置過中藥的話十有八九就是他了。抓緊時間立刻去查,千萬不要讓第七具尸體出現(xiàn)了,否則……”
“否則會怎么樣?”黃市長頓時被這意味深長的停頓搞得心驚膽戰(zhàn)起來。
“遷市吧,”周暉一笑。
那笑容說不出的戲謔,但不知道為什么,黃鼠狼只覺得心臟一震,似乎有無窮的寒意從五臟六腑里漸漸升出來。
“我還有點事辦,有什么問題別找我,找李湖。”周暉揮揮手,頭也不回就往案發(fā)現(xiàn)場外走去。王隊長著急追了兩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李湖在身后嘆道:“別追了,他真有急事……”
王隊長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大案,表情十分無措:“那……那現(xiàn)在怎么辦?要么我派輛車貼身保護周主任,辦事也快一點?”
李湖露出古怪的笑容,向周暉離開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王隊長回頭一看,剎那間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短短幾秒間,“周主任”已經(jīng)走遠到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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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傳來腳步聲,漸漸由遠及近,周暉英俊的面孔如惡魔般出現(xiàn)在陰影交界處。
楚河倒在地上,雙手被黑暗中延伸出的鐵索綁縛著,粗糙的生鐵環(huán)中帶著血跡的手腕顯得格外瘦削蒼白。其實有沒有鐵鏈都無關緊要,他整個人意識都崩潰了,身體濕得不能再濕,只能徒勞的竭力喘息,手指痙攣抓著地面,空氣中漂浮著一股勾人攝魄的微腥的甜香。
那是情|欲的氣味。
周暉喉結劇烈滑動了一下,雖然事先做足了準備,但魔物的本能讓他也沒法很好的控制自己。
“最后三十秒,”他沙啞道,撫摸楚河因為空虛而格外柔軟火熱的側頸皮膚,“要么跟我老實交代,要么我把最后一支也給你打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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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工地上,李湖退后數(shù)步,望著未完成的施工樓,輕聲道:“……奇怪。”
張順正追在她屁股后面,孜孜不倦想就昨晚的事追根究底,聞順口問:“哪里奇怪?”
李湖卻沒有理他,徑自轉向黃市長問:“這棟居民樓是哪個單位承建的,怎么出了這么大的事,竟然除了一個工地經(jīng)理之外就沒人來過問了?”
“一家叫天齊建筑實業(yè)的外省房地產開發(fā)公司,”黃市長正巧結束一個電話,嘟囔道:“不過這是十分鐘以前的事了。”
“怎么?”
“相田財團的人想趁機把這塊建筑工地也買下來,跟他們本來想投資的地連成一片,建更大型的酒店娛樂中心。天齊建筑大概是被挖出棺材的事嚇怕了,竟然答應用很低廉的價格把整片土地賣給他們。”黃市長放低聲音,偷偷摸摸問:“美女,這事會不會跟日本人有關系吧?我說咱們市怎么突然吸引來一個外資……”
李湖笑起來問:“你成人多少年了,黃鼠狼?”
黃市長瞳孔驟然放大,幾乎難以語,只能臉色蒼白的盯著她。
“別擔心,我不過就問問。”李湖親切道:“說起來咱倆都算五大仙里的,五百……五千年以前還勉強算得了一家,我不會計較你們黃鼠狼經(jīng)常偷我們的雞吃,只給我們留一窩雞毛雞骨頭的舊仇的。”
說著她齜牙一笑,露出滿口雪亮堪比刀尖的牙:“不過,如果這事真跟日本人有關系,你也最好老老實實配合我們調查,不然我有一千種辦法抽你個滿臉桃花開,連楚河都罩不住你。”
黃市長張口結舌,豆大的冷汗順著胖臉一個勁往下淌,“大大大……大仙,小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想讓我怎么配合?”
李湖挾著黃市長的胖胳膊,親親熱熱把他挾持到一邊去,低聲威脅:“天齊建筑的資料你應該能找到吧?”
“啊?”
“我要天齊建筑相關負責人的名單和這棟施工樓的具體圖紙,亂七八糟審批文件和轉賬水單也要,今天之內就給我。要是你做不到或走漏風聲給周暉知道的話,你就死定了。”
李湖目露兇光,說:“我保證,就算你再輪回十八次,也長不出牙齒來吃雞。”
“……”黃市長臉色蒼白道:“我我我我我我這就去辦!”
李湖滿意的放開黃市長,轉眼看周圍警察都在各忙各的,便在工地里悠閑的踱了一會兒,慢慢走到施工樓門口。
張順尾隨而至,還來得及開口,就只見李湖猛然轉身,親親熱熱的挺著胸道:“張二少!”
張順差點被d杯頂?shù)剑琶ν撕蟀氩絾枺骸霸趺矗课揖拖胫牢腋缭谀模硗庾蛲砟莻€猛鬼是怎么回事,我手上這個佛印……”
“說明你天生佛緣深厚啊張二少!”李湖拽著他,一貓腰鉆進了半水泥坯的是施工樓里,說:“我有個疑問想搞清楚,你能破邪,過來幫我加個保險。”
“干嘛?說了我不是處男了,姓周的最后找的是黃市長啊!”
“哎呀我又不要童子血,我只需要……”李湖踩著高跟鞋爬過手腳架,揮手示意外面的警察走開,然后跳到建筑一層中間的一塊□□土地上。
“我要看看這個地生胎是什么樣子,”她若有所思道,“h市這種地方怎么會出現(xiàn)陰虛地?鳳四又為什么天大地大哪里不跑,偏偏就躲在了這里?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古怪嗎?”
張順頓時大怒:“你們所有人都很古怪好不好!你們一來我家就鬧鬼了!連我哥都他媽美少女戰(zhàn)士變身了!你到底還想怎么樣啊!”
李湖慌忙安撫:“噓——你可是佛骨轉世,要蛋定一點……說起美少女,難道我不算嗎?我從小就是一只很漂亮的狐貍呢。”
張順只覺得一陣暈眩,不知道是氣得還是被她搖來搖去的d杯晃得。
“來張二少,把你手上的佛印借我用用,省得地生胎突然爬出來……噢你小心點,我本質上是妖,佛印對我是有傷害的。”李湖小心翼翼把手掌貼在張順掌心上,紅色指甲油顯得她手很好看。這樣掌心相貼的姿勢其實很曖昧,如果不是時間、地點都不對,可能張順還有心享受一下,可惜現(xiàn)在氣氛全被李湖的緊張破壞了。
張順只覺得一陣熱流從他們緊貼的手掌中被“吸”走,幾秒鐘后仿佛有微光閃過,李湖把手松開,她白嫩的掌心上虛虛懸浮著一個不真切的金色卍印。
“他媽的真是好東西……”李湖喃喃著道,咬破舌尖噴了口血在地上,隨即反手把復制出的佛印往地下一蓋:
“——如鏡顯形,百鬼莫侵!”
張順只覺得耳朵里“嗡!”一響,仿佛無數(shù)銅鑼瞬間在腦子里打響,震得他瞬間往后退了數(shù)步。
李湖沒理會他,只見她手下的泥土仿佛沸騰一樣冒出無數(shù)小泡泡,緊接著刷的轉為鏡像,在四通八達的地脈中閃現(xiàn)、折射,經(jīng)過不知多少次折疊后,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混沌不清的黑影。
“怎么……”李湖皺起眉,“怎么這么小……”
地生胎一般都是巨大的,有的生在大山腹心,其子宮甚至能填滿整座山。而她腳下大地中的這個胎兒卻如人般大小,而且已經(jīng)脫出子宮了,整個身形都……瘦長瘦長的和大人非常相似。
李湖心臟漏跳了半拍,心說難道已經(jīng)成人了?
不,不可能。有記載以來年歲最大的地生胎在昆侖山,經(jīng)過了幾萬年,才不過長到五六歲而已。
鏡面接著折射,李湖瞇起眼睛,終于看清了混沌中那個地生胎的具體形狀。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張二少好不容易齜牙咧嘴的爬起來,一邊揉耳朵一邊想罵娘,走到李湖身邊去隨便一看,也愣了一下。只見鏡像中隱隱約約倒映著一個雙手被吊的人,長發(fā)垂落,不辨男女——但在這么模糊的可視條件下,光憑側臉的輪廓,都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震撼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