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臨平鎮的省二監風景旖旎,不太像印象中陰氣森森的監獄。
有李檀親自安排,趙甲第這個外人想進去并不難,何況他們要探監的落馬官員早已不是敏感角色。徹底進了局子,這對官員來說基本就算政治生命走到了盡頭,跟學問深厚的一般官員問責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在省二監被判十五年的那位出事前是某局的一把手,本來都要提了,省組織部都幾乎通過,前途一片看好,因此被請去喝茶的時候,他第一個想法不是坦白從寬,而是自殺,倒不是全部因為仕途的終結,而是光鮮了半輩子,落差太大,活著就像茍且偷生,后來是李檀談心了一次,才讓他醍醐灌頂,一下子轉過彎,再不尋死。今天見到趙甲第,那位大叔很是健談,口若懸河,頭頭是道,一點都沒有跟外面的世界脫節,針砭世事,俱是有的放矢,在李檀和家族的秘密操作下,判了十五年,零七年進的,但再過兩三年就可以出去,大叔戲出去后要和趙甲第較量一下乒乓球。在省四監,趙甲第對李檀的了解更深一層,不是李檀發表了什么論,而是通過云淡風輕的溫和談,趙甲第得知那個人竟然就是車李檀所說的那種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官場對手,落馬以前,兩人一同提的處級,一同進的省委黨校,一同競爭過某個位置,升曲線如出一轍,甚至他一度穩壓了李檀一頭,如果不是黃記當時死保李檀,李檀就要心灰意冷重回地方市,哪里還會有現在野望于京城的李大秘?大叔最后說了一句很讓趙甲第極為感觸的話:“得勢的時候,誰都在對你笑,瞧著很殷勤,但都是假的。失勢的時候,還是誰都在對你笑,帶著冷,但終于都是真的了?!?
出了省四監,李檀嘆氣道:“有機會帶你去一次衢州?!?
趙甲第點頭道:“好?!?
李檀沒有驅車直接回去,而是開到了西溪濕地,濕地中心地帶一個島有個半會所性質的地方,沒預約別想進去,李檀帶趙甲第了島,趙甲第笑著說這要是獨棟私人宅院就好了,李檀沒好氣道那你得好好爬個四十年,運氣好的話以后可以有這么個地方。趙甲第搖頭道這可一點都沒誘惑力。李檀打趣道差點忘了你小子是視金錢如糞土的富二代了。趙甲第趕緊反駁道這話聽著不順耳,金錢視我如糞土還差不多,低調低調,跟領導您學的。李檀笑道那行啊,回去的時候你開車,沒領導當司機的道理。
趙甲第和李檀在島吃的晚飯,吃飯的時候擔心問道:“李哥,你這么出來沒問題?”
李檀啞然笑道:“別說省政府大樓,你去市政府大樓看一看,有幾個市長是坐在辦公室里的?真以為每個人每時每刻都在鞠躬盡瘁?太無限拔高領導的思想境界了?!?
趙甲第丟給李檀一根煙,是丟,不是遞,而李檀也覺得理所當然,順手就接過了,沒有任何微詞。
兩人一同望向窗外近在咫尺的優美湖景,李檀吐出一個煙圈,輕聲道:“人走茶涼是常態,可那個愿意陪冷宮人喝冷茶的人,才會被當作朋。哪天我要是進了局子,你小子就算是做個樣子,也要每年來探望一次?!?
趙甲第無奈道:“李哥,沒你這么咒自己的?!?
李檀哈哈一笑,瞇眼道:“官場炒冷飯喝冷茶,可是大大的學問,一些個常態下百求不得的機緣福氣,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撞了來,你想躲都躲不掉?!?
對這句話,趙甲第深信不疑。
李檀能有今天大氣象,誰敢說里頭背后沒有這份天道酬勤的福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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