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居然在笑,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在桌上來回搗騰手中的煙,我和云杜若把調查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他后,屠夫已經笑了快五分鐘,不過一直沒聽見聲音。
云杜若在屠夫面前一向鎮定自若,現在也開始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屠夫的樣子我心里也發毛,其實和云杜若進來給屠夫匯報的時候,我已經有心理準備,劈頭蓋臉的痛罵是少不了的。
偏偏我這一次猜錯了,屠夫在笑,可臉越來越陰沉。
“你們是不是打算告訴我死了二十年的女人又復活了?”屠夫終于說話,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和云杜若面面相覷,都沒有回答。
屠夫把我們交上去的報告合起來,手在上面拍了拍。
“我不想再提醒你們的身份還有你們身上穿的這套制服,你們甚至連荒唐都算不上,知道我為什么笑嗎?是可笑,是你們可笑!”
我和云杜若無以對,我也知道這事說出來荒唐,可從之前種種匯總的線索以及婚紗店店員的描述,還有遇到的周白曼的陳述,幾乎所有人都在告訴我們同樣一件事。
死了的慕寒止又出現了。
“容彥,你是主檢法醫,按理說不應該讓你參加案件偵破,你和云杜若既然都查到這里來了。”屠夫把面前的報告推還給我們。“慕寒止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既然能出現,那你們就給我把她找出來,干了大半輩子刑偵,什么樣的嫌疑人或者兇手都見過,唯獨沒見過鬼,就麻煩你們讓我開開眼界。”
從屠夫的辦公室出來,我和云杜若都知道屠夫是真發火了,云杜若說既然案件牽扯到慕寒止,而已經有人親眼目睹死了二十年的慕寒止出現,姑且不說周白曼的話無從考證,可婚紗店員描繪出的畫像剛好佐證了周白曼陳述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
無名女尸案和一個死了二十年的青衣之間又有什么關系?
云杜若的意思是要重新翻查二十年前慕寒止跳樓自殺的案子,只有搞清楚慕寒止這個人或許才能弄清這之間的關系。
我和云杜若去了檔案室,在一大堆塵封的舊檔案中翻查了半天,終于找到慕寒止的案件檔案。
翻開第一頁是案情陳述,我的目光落在經辦人簽名欄。
姜山。
我和云杜若對視一眼,當年經辦慕寒止自殺案的人竟然就是屠夫,那個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探員,案情陳述是他所寫,慕寒止跳樓當晚,屠夫也在現場。
我現在終于有些明白屠夫之前為什么會一直沒有聲音地笑了,我們居然翻出了二十年前他經辦的案件,而且慕寒止應該就死在他面前,在屠夫蓋棺定論的二十年后,我和云杜若居然告訴他慕寒止沒有死。
難怪屠夫的臉會陰沉到那個樣子,他說我和云杜若可笑,應該說得很輕了,他其實是想說我們玩忽職守才對,一個法醫和一個刑警隊長的調查結果竟然是把死人當兇手。
翻看屠夫當年的出警記錄,對慕寒止的案件有了初步了解,和周白曼描述的差不多,慕寒止帶著慕曉軒是從居民樓樓頂跳下來當場死亡,慕曉軒先從樓上跳下來,然后是慕寒止,現場很多人目睹,屠夫是在現場目睹了整個過程,而樓頂除了慕寒止和慕曉軒外并無他人,所以案件被定為自殺。
翻開檔案第二樣是驗尸報告。
……
死者慕寒止,女性,尸長166cm,發育無異常,從高處墜落,身體皮膚嚴重脫水氧化腐蝕,經化驗系濃硫酸腐蝕所造成,死者全身十七處骨折,其中鎖骨脫臼,盆骨脫開,左側大腿粉碎性骨折,手臂兩處骨折肩甲骨骨折,左1、3、4肋骨斷裂,臟器嚴重受損,腦部軟組織損傷中頭皮下血腫較多,顱骨、腦膜、腦血管和腦組織的機械形變,有出血或水腫或腦干損傷……
慕曉軒的驗尸結果也和慕寒止差不多,兩人都是死前被濃硫酸燒毀皮膚,唯一不同的是,慕寒止全是大面積燒傷,腐蝕程度均勻,而慕曉軒頭部和臉部最為明顯,其他地方輕度燒傷,腰部以下未見濃硫酸腐蝕痕跡。
而兩人直接死因都是頭顱碎裂開放性腦損傷。
看完詳盡的驗尸報告,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目光落在檢驗欄簽名上。
蕭博文。
我眉頭一皺,已經好久沒見到這個名字,沒想到居然會在這份驗尸報告中看見,云杜若見我表情有變,好奇地問我怎么了。
蕭博文這個名字,當法醫的估計沒人沒聽過,法醫界屈指可數的泰斗,刑事鑒識專家,省廳法醫實驗室主任,曾經出任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技術信息研究中心顧問。
大學時候我一直把蕭博文的驗尸病歷當教科書一樣研究,這個人對我在法醫知識方面的影響尤為巨大,所以看到這個名字我多少有些感觸,大學時候的事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既然慕寒止自殺案件是蕭博文負責驗尸,不如我們去親自請教,他當年負責的驗尸或許能給我們提供什么線索。”云杜若看著我說。
“他已經不在了。”我嘆了口氣神情黯然。
“不在了?”云杜若有些迷惑,很快反應過來。“難道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