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菀卿這一夜無眠，她沒有想到，自已竟然會因為倪美云的一句話，徹夜失眠。

半夜時分，裴云賢起身，扶著她的肩膀，“還不睡。”

秦菀卿靠在他肩頭，閉上眼睛。

“我小時候我媽媽對我很好，我爸爸是一個脾氣很大的人，對外軟弱，對內(nèi)脾氣大，所有的脾氣都發(fā)泄在家里，發(fā)泄在我身上，因為我是女孩，我還有一個弟弟。”

“在農(nóng)村里面，所有有弟弟的家庭，都是重男輕女的，無一例外，即使我媽媽對我好一點，也不過是好一點，我甚至覺得，倪美云骨子里也是重男輕女，只不過不這么明顯，但是她骨子里面是更喜歡我弟弟的。”

“這種不明顯，不過是家里燉了一鍋雞，兩條腿，她今晚上給宋家亮吃一條，另一條留著明早給他吃，然后給我吃個雞翅膀。”

“我其實不怎么怨恨宋文山，因為我知道，他就是重男輕女的人，他就是一個脾氣大的，我在家里不理他。我確實怨恨倪美云，因為她一邊心疼自已兒子，一邊也對我好，人都是這樣，我也只會怨恨，對我好的人……”

“她沒能力，不識幾個大字，只會寫自已名字。一個生活在農(nóng)村的全職婦女。她會看到我的成績單班級第一高興的塞給我?guī)酌X讓我趕集的時候買點好吃的，也會希望，我努力地學(xué)習(xí)考出去，回來幫襯一下我弟弟。”

“在她心里，宋家亮是我弟弟，我們是親姐弟，姐姐幫弟弟天經(jīng)地義的，強者幫扶弱者，家中任何父母，都只會心疼那個不重要，沒本事，會哭的孩子。”

“我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我是全村里面，最厲害的。招生辦的老師親自來我家敲門，宋家亮呢，高中肄業(yè)，在家里，吃著我爸爸那點養(yǎng)老錢。”

“我跟你被迫分開，他們拿著你爸爸給的一百萬，填補了宋家亮的賭債，給宋家亮蓋了房子，娶了老婆。逼我，嫁給程友林，村子里面都說，我被富二代拋棄了，被甩了，只能回家灰溜溜嫁人了。”

“她在任何時候，都沒有選擇過我。”

“我其實不是什么驕傲的，堅韌的薔薇花，我也是一株草，在墻角，在一堆雜草里面，拼命往外長。”

“菀卿。”裴云賢心疼地?fù)ё∷?

“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漂亮的薔薇花。”

“云賢，我們等過了年，帶著初嫣離開裴家吧，不要住在這里。”

“嗯，好。”

第二天上午。

早餐之后，秦菀卿在院中見到了倪美云，兩人四目相對，其實秦菀卿知道，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她偏愛倪霧，也保全了自已，裴家也不會陷入違背道德的風(fēng)波中。

可是她心底，怨生恨，積壓三十年。

“當(dāng)年，宋文山讓我嫁給程友林的時候，你有沒有替我爭取過。”

倪美云看著她，眼底深深，瞳仁渾濁，也含著淚。

她還沒說話。

秦菀卿忽然笑著，“宋家亮跟范秋芳，估計要到元宵之后才能出來，宋嘉雯涉嫌商業(yè)犯罪，金額巨大，判刑十年起步，董馳已經(jīng)被警方找到，他跑到豐城去了，現(xiàn)在正被押送回來。馬上就要開庭了。”

“是我這個當(dāng)媽的，沒有教育好孩子。”

“你確實沒教育好！你跟宋文山，當(dāng)年如果像是對我那般對宋家亮，對他嚴(yán)苛些，他就算是學(xué)習(xí)不好，但是最起碼品行端正！”

秦菀卿看了倪美云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沒走幾步，在客廳里面遇見了剛剛下樓的倪霧，“你確實跟程友林那個爛酒鬼不像。”更像自已。

“她是不是為難你了？”倪霧走到外婆跟前，看著外婆的眼睛紅了，似乎哭過。

“渺渺，外婆以前也犯過一次錯。”倪美云看著秦菀卿離開的背影，她不過是上個世紀(jì)，同樣生活在這樣家庭中的農(nóng)戶女，她有哥哥，有弟弟。雪卿剛剛問自已，有沒有幫她說過一句話，其實倪美云是說過的，但是她的思想狹窄，沒讀過書，馬上就答應(yīng)了程家的婚姻。

——

宋嘉雯的案子還是趕在年前開庭，涉額過千萬的金融案，拖不到年后，還登上了松城財經(jīng)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