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間的友情有時候就很奇妙，或許是因為意氣相投，或許是因為彼此欣賞，哪怕曾經有過嫌隙，但只要敞開心扉說開了，那些過往的不快便會如煙散去，反而更添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此刻的楚懸和王離便是如此。

王離冷峻的眉眼稍稍舒展，楚懸也收起了平日的商人圓滑，露出幾分難得的爽朗笑意。

然而，就在氣氛漸趨融洽之時，嬴政忽然開口，語氣平靜卻暗含鋒芒：“王公子，聽聞你在尚學宮墨家學室學了半年之久，不知你覺得墨家所謂的兼愛非攻對帝國而算什么？”

王離眉頭再次皺起，目光銳利地看向嬴政。

他雖知眼前這人是墨知白的好友，也是楚懸的長輩，可自初次見面起，這位“趙盤”便對他隱隱帶有審視之意，仿佛要剖開他的心思，將他的真實想法赤裸裸地攤在墨知白面前，好讓這位墨家巨子徹底打消收他為徒的念頭。

王離琢磨著嬴政的問題。

他并不是問兼愛非攻的意思，而是在問，兼愛非攻這個思想對帝國而算什么……

嬴政問出這個問題，連墨知白都皺起眉來。

墨家之兼愛，主張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

更主張無差別的愛，完全打破了宗法等級。

無論是戰國時期，還是如今的大秦，皆是處于以血緣和等級為基礎的社會結構中，平等愛難以實踐，被之前的君王視為空想，嬴政要穩固統治，自然也不可能重用這樣的思想。

至于非攻，就更不用說了。

故而以前嬴政和墨知白政見不合，經常吵得死去活來，不歡而散。

如今嬴政又問起這個問題……

墨知白尚且不知該如何回答才能讓嬴政滿意。

王離沉吟片刻，沒有直接回答嬴政的問題，而是謹慎道：“如今皇帝已一統天下，止息戰戈，更將百家思想整合，各取所長。墨家學說自有其可取之處，這些事……應不用先生來擔憂吧。”

墨家這樣極端的思想，的確不適合當今天下的統治，卻也不是一無是處。

王離也沒有必要非要向商人趙盤證明自己的學識。

旁邊的楚懸卻說道：“我倒覺得墨家思想不錯，告訴百姓要兼愛，那就會少了許多紛爭，但這種事不是一代兩代人就能行的。”

“天下大定，已經沒了六國，但有六國遺民啊，如果那些人也學習墨家兼愛的思想，那也就不會有隔閡，也會少些矛盾……”

嬴政、墨知白和王離都直勾勾地盯著他。

楚懸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尷尬一笑：“在下也沒讀過墨家的典籍，只是偶爾聽吾皇說上幾句，有哪里不對……那便不對吧……”

楚懸那個郁悶，他沒事搭什么話？

他就是個商人，人家討論學術呢，他跟著搭什么話啊？

嬴政和墨知白對視了一眼，楚懸這樣的論分明就是在說，若兼愛思想只用來教化百姓，而不是用來規勸帝王。

似乎……還不錯……

“楚掌柜，其實你說得倒挺有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