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不再看王有德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會污了眼睛,轉身對身后的士兵示意:“給他換身干凈囚服,胸前掛好牌子,準備囚車。”
兩名士兵面無表情地上前,如同拖拽一頭待宰的肥豬,粗暴地將癱軟如泥的王有德架了起來。
王有德沒有任何反抗,如同失去了所有知覺的木偶,任由士兵擺布,眼神空洞地望著柴房那低矮、布滿蛛網的屋頂,仿佛他的靈魂已經提前一步,墜入了無間地獄。
......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薄霧尚未完全散盡。
滬縣這座飽經滄桑、傷痕累累的小城,卻比往日任何一個清晨都更早地蘇醒了。
一種壓抑不住的、帶著狂熱氣息的躁動,如同地底奔涌的巖漿,在破敗的街巷間彌漫、沸騰。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硫磺的味道。
縣衙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在無數道或期待、或仇恨、或好奇的目光注視下,緩緩開啟,發出沉悶的“嘎吱”聲。
一輛由粗大原木釘成的、如同野獸囚籠般的囚車,在數十名金吾衛士兵的嚴密押解下,如同從地獄駛出的刑具,緩緩駛出!
車輪碾壓著坑洼的石板路,發出“哐啷!哐啷!”刺耳而單調的聲響,如同喪鐘敲響,宣告著審判的開始!
囚車中央的木籠里,王有德如同待宰的牲口,被粗大的麻繩死死捆縛在一根豎立的、碗口粗的木樁上!
繩索深深勒進他肥胖的皮肉里。
他被迫挺直了那早已被酒色掏空的身軀,無法蜷縮,無法躲避,將最狼狽的姿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穿著一身特意準備的、洗得發白卻依舊刺眼的赭色粗布囚服!
布料粗糙,磨蹭著他養尊處優的皮膚,帶來陣陣刺痛和屈辱。
胸前掛著一塊巨大的、刷著劣質白漆的木牌!
上面用濃墨淋漓、觸目驚心地寫著兩個斗大的字——貪官!
下方還有一行稍小的字,如同判決書:“盤剝百姓,罪大惡極!”
他的頭發被粗暴地剃掉了一半,露出青白滲人的頭皮,如同受刑的囚徒。
臉上刻意沒有清洗,還殘留著昨日的污穢、淚痕和干涸的血跡,額角那道暗紅的痂在晨光下如同恥辱的烙印。
整個人狼狽不堪,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衰敗氣息,如同從腐爛泥潭里撈出來的癩皮狗!
押車的金吾衛士兵,清一色玄黑明光鎧,甲葉在晨光中折射出森冷的寒芒,腰懸狹鋒橫刀,背負連發勁弩,眼神銳利如鷹隼,步伐整齊劃一,如同移動的鋼鐵城墻!
肅殺凜冽之氣彌漫開來,讓空氣都為之凝滯!
為首的軍官騎在一匹高大的黑馬上,正是毛夢極麾下悍將,在清河守城戰中立下大功的趙鐵鷹!
他面容冷硬如鐵,目光如電,掃視著街道兩旁如同潮水般匯聚而來的人群。
“哐啷!哐啷!”
沉重的木輪碾壓著石板路,單調而刺耳的聲響,如同死亡的鼓點,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起初,街道兩旁的百姓只是遠遠地、沉默地看著。
如同冬日里蟄伏的獸群,警惕而麻木。
但當囚車駛近,當那張曾經讓他們恨之入骨、無數次在噩夢中出現、如今卻狼狽如鬼的臉清晰地映入眼簾時,當那“貪官”二字如同燒紅的烙鐵般狠狠燙入他們瞳孔時,人群開始騷動!
死寂的冰面開始龜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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